“世子如果一统天下,就不会再杀人了么?”
晏清源手里揉娑着她纤秀肩头,一时失笑:“你不恨我想要灭你故国?”
归菀暗道,已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丧你手,你真的就心安理得?她似有所动,只觉身躯沉重,深深的疲惫从魂魄里升腾而起,却只是低喃一句:
“既是我生辰,世子再给我唱一曲《敕勒歌》罢。”
晏清源不由一笑:“唔,是不是以后每年生辰,我都得给你唱《敕勒歌》?”他握着她的手,并没拒绝,沉沉地哼出了第一缕长调。
一夜风狂雨骤,落红满地,等到一早,堪堪停了,晏清源便踩着一地的枝折花落走出梅坞,途经书房,隔壁后堂就是安顿七郎的地方,读书声传出来,晏清源微微一笑,负手踱进一看,小郎君正鼓着腮帮子,专注地盯在书上,可一旁,分明摆着整套弓箭,一副马上就能开弓射箭的阵势。
与他年纪相仿的,还都在玩弹弓而已。
“七郎,还住的惯吗?”晏清源走到跟前,把弓箭一掂量,压根也不是孩童用的小弓,他赞许一笑,“你拉得开弓么?”
晏清泽二话不说,把书往案上一覆,走出房门,对准同样早起停在枝头正左右啄毛的灰雀,搭箭就射,只见那灰雀裹着箭羽,扑棱棱掉下来,挣扎两下,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无辜而又绝望地看向兄弟两人,定了格。
十岁稚子的眼力又快又准。
晏清源笑意更盛,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你二哥那里,你也跟着来吧!”
弓箭一收,晏清泽吐了吐舌头,一想到二哥那张脸,难能亲近,这才露出个稚童的表情,怪难为情的:
“阿兄,我还没见过邺城的皇宫呢,想去城墙根溜达溜达。”
见他左顾而言他,又是那个神情,晏清源也不勉强,出了门,一人一骑,给晏清泽的,是匹上好的乌骓,通体乌黑发亮,唯四蹄雪白,故唤“乌云踏雪”,完全是成年男子所配良驹,晏清泽丝毫不惧,从晋阳到邺城,这一路,都是骑着乌云踏雪来的,上了马,视野开阔,颇有个睥睨脚下的劲头,跟着晏清源,一前一后驰出了东柏堂。
等到司马门附近,勒住马,晏清源扬鞭一指:“尽情溜达罢,刘响,你陪七郎!”
说着带那罗延,朝晏清河的公府去了。
日头明媚,惠风和畅,晏清泽抬手遮目,另一只还紧扯着缰绳,东看看,西瞅瞅,略觉失望,论规格气派,似乎稍逊晋阳宫呀,天子脚下,不过如此,他到底小孩子心性,把嘴一撇,对刘响说道:
“不怎么样噢,我听说,小晏将军就掌管着禁军?”
“本来是,可小晏将军啊,随韩将军他们去打柏宫去了,现下不在宫中。”刘响爱煞了乌云踏雪,眼睛里全是它油亮亮的毛,心不在焉答着话。晏清泽一打眼,瞧见了他那个倾慕的模样,倒没说什么,扭头一瞅,说道:
“刘扈从,咱们拴好马,你陪我走一圈吧!”
他起了玩心,想步量这禁宫外城,到底比晋阳宫小了多少,正翻身下马,几团杨花随风扑簌簌直打脸,无意一吸,鼻间痒透,晏清泽忽打出个惊天泣地的喷嚏,落地不稳,一下摔趴在了地上。
这么一出动静,似乎连那边的守门宫卫也惊动了,不禁朝这边看了几眼,刘响赶紧要把人扶起,却见晏清泽趴那动也不动,手一扬,竟是个不要靠近的意思,刘响看得一头雾水,只好站着问:
“七公子,你没事吧?”
晏清泽不语,只把屁股撅得老高,耳朵紧贴地面,一双乌黑的眼睛,眨都不眨,好半日,刘响搞不清他这是什么名堂,又不好催,抱肩沉住气,忽见晏清泽一个起身,也不管衣袍上的灰土,径自问他:
“这附近有枯井吗?”
刘响手一挥,拂去眼前的杨花,惊奇道:“七公子找井干嘛?自然是没有的啊!”
“那有个坑也行,嗯,”晏清泽朝城门看了看,小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一闭一睁,直对城门,似在盘算着什么,忽往后退几步,转过身,眼睛顿时亮了,一仰头:
“对,就是这个方位,刘扈从,你快随我顺着这条线,找个坑出来!”
刘响一脸的懵然:“嗯?什么线啊?”
“别说啦!你跟着我走!”晏清泽翻身一跃上马,命刘响带路,不出几丈远,在前朝废弃的金缕台旧址那,果真寻到个还未规划的深坑。
因年代久远,本朝又无修葺,除却蔓草乱长,再无他物。晏清泽很有法子,他身量不够,便顺着土坡,骨碌碌滑了下去,弄得一身肮脏,刘响急的在上头叫: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