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还以为,还以为世子爷那一回用了,一时半刻的,舍不得丢开手呢。”那罗延讪讪陪着笑,往案边退两步,话里莫名酸测测的,不知是在替谁,晏清源双臂一展,便又是惯常的那副风流自赏情态了,眉眼犹带春、情:
“她么,有几分好处,我也想留一段时日,是她自己太不安分,这种女人,早晚是个麻烦。”
那罗延却不能认同,忍不住道:“那,”眼睛下意识往里一瞥,“陆归菀跟世子爷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世子爷还留在身边,”越说越是忿忿,“住梅坞就罢了,世子爷怎么能让她……”
“我说过,”晏清源似笑非笑看着那罗延,“不准你再拿陆归菀说事。”
那罗延一看世子那神情,脑中警铃大振,闭口不提,转而苦着个脸:
“属下刚想起来,陛下都下了旨意赦免家眷,李文姜来了东柏堂,好些人是知道的,这可怎么办?”
“什么时候,这样的事情都把你难倒了?”晏清源脸色一沉,那罗延也只是为了换个话锋,随口这么一说,眼见惹得他不豫,连忙改口重新说话。
因隔了几道屏风花架,他主仆两个说话声又低,归菀听得并不真切,再怎么努力去辨,除了一片人语,竟是一个字也没落到耳朵里去,她难免沮丧,眨了眨眼,等听见晏清源喊一声“菀儿”,慢吞吞走了出来。
灯花该剪了,归菀一人走到跟前,把绣着兰草的灯罩子取下,正要弄,晏清源把人一推,笑道:
“当你的大小姐去罢。”
归菀一时倔意上来,偏不肯,把剪刀重新夺回来,蹭到水泡上,五官跟着一挤,变了形,整张小脸可爱又可笑极了,晏清源两只眼睛里,尽是揶揄的笑意,分明一副看着你陆归菀逞能又出丑的表情。
对上他这双含笑的眼,归菀手中剪刀一滞,她真该就这么给他一记,戳出两个血窟窿来,可他的笑容偏又是这样柔情四溢,春风都不如,归菀瞧着他,呆了片刻,不觉中,已被晏清源接过,屋子里猛地一亮,眼睛先回的神。
归菀一时心乱,转身注了盏茶,默不作声在榻边坐着独饮了。
外头野风又刮起来,怒号不止,直撞门窗,这样的风,没个拘束,从山上下来,席卷过东柏堂,再往长街上去,一夜之间,就把整个邺城都刮的干燥透亮。
归菀觉得嗓子眼已经跟着发干了,索性多啜几口,晏清源冷眼看了半晌,这才笑着打趣她:
“临睡了,你喝那么多茶做什么?一来睡不着,二来多起夜,又扰的人也跟着睡不好。”
被他说的脸上又是一阵难堪,归菀把茶碗一搁,抿了抿发:“那我回梅坞去。”
抬脚就要走,早被晏清源眼疾手快,拦腰给截了回来,直接送到床上,归菀知道他兴头上来了,一双手已经开始扒扯自己衣裳,她无力说道:
“你轻些。”
说完抬手把眼睛一捂,不愿意再去瞧他的眼睛,没想到,被晏清源一根根掰开,被迫对着他:
“害羞是么?要么还用玉带?”
归菀脸上烧的难耐,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晏清源就当她默许了,把个玉带朝她眼上一绕,打了个结,将人推倒在褥上。
可后续却没了动作,归菀只觉那低沉笑意远了,等半日,都不再闻声,终于忍不住把玉带解下,定睛一瞧,眼前哪里还有人,她把玉带往地上一掷,不解气似的,又下来踩了两脚,透过碧纱橱往外一看,晏清源不知几时坐到案几前头去的,手里正在提笔舔墨。
原是故意戏弄自己,归菀懊恼,可到底觉得蹊跷,这不像他,几时有过兴致上来还肯放过她的?归菀躲在碧纱橱后,一双雾沉沉的眼睛打量着晏清源,陷入了沉思。
直到那扇门,忽的一声巨响,简直是有人在外头把谁给举起砸了进来一般。
第86章破阵子(13)
是出而复返的那罗延,捏了个粘满翎毛的信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明显是飞奔撞进来的,嘴里发干:
“晋阳八百里加急,有个信使要见世子爷。”
晏清源眉头微动,眸光一定:“带进来!”
信使一进门,晏清源一看,是个高鼻细眉的鲜卑人,着铠甲,佩环首刀,是个郑重打扮,同这人倒也有过数面之缘,跟在段韶身边的一个心腹,还叫的上来名字。
他目光寻到晏清源,立即行了大礼:“世子!”这双眼睛急切,却不失沉稳,晏清源目视那罗延,茶盏早递了过来,信使一面接过,一面道谢,飞速呷了口,不由自主搁下了:
“段将军带人已开赴邺城,请世子尽快动身赶去晋阳见大相国,将军之所以命我同信件前来,正是为护送安危考量,其他事宜,信件中都已交代清楚,属下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