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连头都没转,丢下句“世子爷说了,你用不着穿衣裳”,反手把门一合,那刚才入目的半边梧桐树影,连带着一丛的凤尾青青,又消失在两扇门后头了。
李文姜咬牙切齿半日,把眼睛一眯,看着透过窗格照进来的日光,投下一道道晕圈儿,外头蝉鸣又起,目光终于落在那托盘的饭菜上,心里明白的很,晏清源不会杀她,她对他,还有些用处,既然如此--
在这东柏堂的日子还长着呢!
于是,拿起双箸,一边对自己说,无论如如,先吃饱肚子再图谋其他,把碗也端到手中,一口一口认真扒拉起来。
天没亮时,晏清源便把归菀拾掇起来,给她换上骑装,把人往马上一抱,一个女侍也没带,就载着归菀直奔庄园来了。
到了目的地,朝南一望,景早为之一变,只见那郁郁葱葱的连成一片,几只白鹤间或掠过,有静有动,景色是十分的好,归菀正遮目远眺,忽听一声渔唱,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这是北方呀,怎么有那么一声冒出?
晏清源把她脸一别,归菀才瞧见个澄净湖面赫然就陈在东南一角,半片的荷花,花叶相间,白的雪白,绿的碧绿,青盖大张,娇蕊索波,风一过,娉娉婷婷,再移些目光,一行鸭子,有条不紊耀武扬威地划拉着游过来了,看的归菀嘴角不觉露出了个笑。
那个头戴青箬笠的渔夫,就在潋潋水面上,正点着一枝长篙。
咦,怎么上回来,没见着这片水域,归菀脸上分明写着惊奇,晏清源已经扳过她身子:
“学好了,我就带你泛舟赏花,学不好,”他忽抖了抖手中马鞭,见归菀一个瑟缩,蹙眉一笑,“放心,我也舍不得打你。”
“大将军到底要我学什么?”归菀心下一松,早满腹狐疑了一路,见他此刻还在卖关子,那边已经有人牵了匹枣红骏马朝这走了,归菀立时会意,等人近了,那马膘肥体壮,迎着初阳,更是油光锃亮朝气腾飞,归菀却不由胆怯,晏清源瞧见她这神情,微微一笑:
“我说过,得教你骑马。”
归菀想起他那番话,以及腿间的那一触,头皮一麻,干巴巴地看向晏清源,把脑袋拼命摇了摇:
“我不要,我害怕。”
“我教你,不用怕。”晏清源很干脆,把人一拽,就推到马前,那马忽咻咻喷鼻几下,甩了甩头,惊的归菀连步后退,一脚踩上晏清源,转身就扑到他怀里:
“我不要学这个,我真的害怕……”
晏清源这会倒放得开手,揉了揉归菀肩头,将她推开,目光笃定: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伤,你还怕什么?”
归菀难能想象自己骑在这么个高头大马身上,一脸的畏难,还是摇头不止:
“我……”
晏清源把马缰往她手里一递,看她一眼,已然是不容分辩的神情和语气:
“跟着我,你必须学会骑马。”
第80章破阵子(7)
归菀大约也摸得清他的性子,说一不二,便也不再说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身子发麻,深提一口气,把掌心中的汗,朝身上轻轻抹了两下,这才扯住了马缰。
“还怕么?”晏清源看她一眼,归菀先是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也很笃定地告诉晏清源:
“我会专心学的。”
“好,你不怕了很好,就可以开始。”晏清源一手捉住归菀的手,做着示范,“上马的时候,缰绳收短,连带着马鬃一齐抓紧,马镫要靠前踩。”言罢推开归菀,自己一踩马镫,矫捷上马,行云流水一般,归菀看他自然是非常轻松,仰头对上晏清源的目光,忽的脸一红:
“我没大将军个子高,踩不上去。”
晏清源忍不住哈哈一笑,翻身下来,眼风一扫,立即有牧人过来无声一跪,身如平桥,敦厚稳当,归菀不大好意思,见晏清源一个眼神会意,只得提脚踩上人背,照他所教,扯紧缰绳,正抓向那一丛鬓毛,却又犹豫了,回眸涨红了脸:
“会不会弄疼它?”
“不会。”晏清源果断回了两字,归菀一咬牙,右手抓住马鞍后侧,小马靴伸进马镫,找到前头着力点,猛地一发力抬腿,借势一口气就上去了,眼前陡然一阔,再去瞧草地,一阵晕眩,竟离地面是这样的高远,周身风声四起,空空旷旷,毫无依傍,归菀又生惧意,动也不敢动,人和马,雕像一般立着了,鼻间不知是热是怕,一层层细密的汗,在日头下看得清清楚楚。
晏清源见状,一个飞身,就落到了她身后,将人困在怀中一罩,接过马缰,策马徐行起来,骏马在他驾驭之下,安静又温顺,他一面不紧不慢教导,一面引着她,重新接过那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