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菀无言,只觉姊姊越发陌生,可媛华又将晏九云不知怎么挖空心思为她置办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地命丫鬟搬出来,让归菀挑选,归菀眼眶一热,明白姊姊还是那个姊姊呀,便打起精神,挑起狼毫来。
外头一阵子的“噼里啪啦”猝不及防响起,是炮仗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再看媛华,只在出神,岿然不动,抬头忽冲归菀笑道:
“新人来了,菀妹妹,咱们也去看一看。”
第70章千秋岁(17)
晏府周遭花树开的正盛,老夫人喜欢热闹,宾客还都没抬脚过门,远远一目,先瞧见的是伸出高墙的枝枝红艳,云霞压城一般,开的泼辣。
这个时候,再配着喧天的鼓乐,长龙似的队伍,把个晏府围堵的水泄不通,仿佛全邺城的喜庆劲儿都聚到这一处来了。
晏清源此刻不过阖目倚在车壁,静心静气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开口,公主有段时日没见他,那罗延来传话说世子抱病,却又不准她去探看,理由冠冕堂皇--
春日气候多变,恐染给他人。
公主虽急的五脏六腑俱焚一般,硬是强忍住未去东柏堂,唯把希望寄托那罗延一身。正如现下,他不愿说话,公主便分毫不强求,只是把两只眼睛,不住地往那张俊秀的脸上打量:
鼻子还是那么英挺,长睫也还是那么浓密,而那双眼睛,只消轻轻一睁,捎带三分笑意,便看的人心乱颤,情难自已。
神谋魔道的,那个娇怯怯,一朵新带露的海棠花一样的身影就跃进了脑海中,站在那楚楚的,莫说是男人,就是她看了也心生怜爱,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呀?
公主心底一时酸的直泛,根本不能想晏清源在东柏堂里的日日夜夜,一颗心,正又苦又涩地翻腾着,听得那罗延一吆喝,知道晏府到了,忙刹住思绪,正了正色,见晏清源眼眸一睁,薄唇勾出个略显慵懒的浅笑,挑眉问了一句:
“到了?”
公主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袍,把他离身后压陷的绣枕往旁侧一拨,柔声笑答:
“郎君睡了一路,这段日子在东柏堂太过操劳了?”
晏清源听言,随口一应:“事务繁多,是有些疲累。”
两人携手下来,甫一露面,七七八八的围上了一群上来见礼请安的,晏清源含笑点头示意,嘴里应着一套虚辞,等看见崔俨李季舒等人也穿了身绯袍,立在人群里,往这边张望,心领神会一笑,低声命公主去拜会老夫人,撇下众人,在一片的花炮鼓乐中,朝他们走去了。
半道就被突然不知从哪儿挤出的晏九云给截堵住,他颇为激动地看着晏清源,一张脸上,早红扑扑一片,晏清源偏头一打量:好一身俊俏的新郎官打扮,忍不住笑道:
“唔,小晏,吉时快到了,你娶的又不是我,跑我跟前来做什么?”
说的四下里“哄”的一阵爆笑,多是军中旧识,眼见就要瞎起劲,晏九云也不知本来是热的,还是窘的,瞪了众人两眼,嘴里不知嘟囔句什么,一把掼开闲人,把晏清源引到一边:
“我有件事,一直还没机会跟小叔叔说……”
看他紧张的把一张俊脸憋得更红,晏清源蹙眉莞尔:
“何事这么神秘?”
“我,”晏九云猛地深呼吸,两只眼睛亮晶晶,如天上星,几是语无伦次地看着晏清源,“我,我跟小叔叔一样,都是当爹的人了!”
“哦,”晏清源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似的,温和一笑,“几时有的?你倒沉得住气。”
晏九云红着脸,心里涌起万般柔情,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婚冠:“也不久,才个把月而已,阿媛也瞒我多日,我刚知道没几天。”
“阿媛”两字在舌尖一抵,声音里便是压不住的雀跃,晏清源这才知道,他这份高兴,是来自何处,那一身吉服,衬得人更精神秀挺,晏清源本以为他会甩脸子不乐的,如此一看倒也是好事。
“你家里早日添丁,老夫人也掉样心事,”晏清源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崔氏嫁进来后,尽快开枝散叶也是你义不容辞的,你心里要有数。”
像是料到了他要变脸,晏清源按了按他肩头,眉头一挑,余光扫向那一众的汉人世家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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