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源哈哈一笑:“好一个甘为驱使,中尉等着怨声载道罢,”眉头不经意动了动,“二郎人呢?带多少人来的?”
“就一个阿六敦,都钻林子里去了。”
正说着,那罗延驾着马也寻到了这里,目光一阵睃巡,忽定在晏清源身上,眼前一亮,乐颠颠到了跟前,叫了声“世子爷”。
晏清源点了点头,瞥一眼立在那拘束尴尬的归菀,还呆呆地捧着箭枝,招手示意她过来,把箭接过,放进箭筒,低眉笑看一眼:
“你该累了,先回营帐歇着。”
言简意赅交待完了,丢个眼神给那罗延,那罗延一脸错愕,一副怎么又是我的表情,晏清源面上淡淡的,眼风一动,那罗延便捕捉到了里头冷厉的意味,世子爷心情不妙,那罗延忙不迭看引归菀:
“陆姑娘,走吧,我先送你回营帐。”
归菀察觉出几人目光一时都聚在自己身上,羞得一低头,匆匆跟那罗延去了。
看了这半日,崔俨才瞧出是女子,不用想,猜出是陆归菀,失笑摇首,却也没说什么,听晏清源问一句“中尉还骑的动马么?”赶紧应一声,执了鞭子,刚夹紧马腿,再看前面,晏清源背着弓箭,如虎如狼,早一骑如风,离得远了。
分明紧跟又听见一声长啸,只觉头顶一阵气流,连带着巨影投落,晏清源钟爱的那只海东青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扑棱棱的,稳稳地停在主人肩头。
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势;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崔俨如是想着,发力追赶上去。
这片山势绵延,一年到头来,晏清源分春、秋、冬三季各组织一次大规模狩猎,平日里得闲,自己只带个两三人,轻车从简的,打了猎物,就挂满马头,燃起篝火,也不分主仆,撸起袖子大嚼起来,颇有真名士自风流的味道。
这一回,心腹们倾巢出动,各自卯足了劲,紫燕骝骨腾神俊,世子爷就这么轻而易举许诺出来了,实在难得,等众人欢笑着策马陆续而出,这一阵飞鹰走犬结束,各自收获颇丰,唯有二公子晏清河的马头上,只串了两只野兔,再无他物,尚且不如阿六敦。
清点猎物时,那罗延已经赶到场,众人一见他露面,七嘴八舌打趣起来:
“那罗延今日是怎么了,被女人喝干精血了?连头也不敢出了!”
“那罗延,你难不成瞧不上紫燕骝了?惦记着世子爷的这匹照夜白?”
那罗延踢了一脚碎叶子,扬的眯人眼,笑骂还嘴:“去你娘的,少烦我计数!”说着开始逐一清点,晏清源还在马上,一旁是晏清河崔俨两个,正都往这边张望着。
看看晏清河那两只野兔子,晏清源直言不讳笑了:“你身边又没女人,怎么,今日脚底下发软吗?”边侧崔俨听得风平浪静,晏清河倒也神色不改,微笑道:
“弟不善于骑射,阿兄又不是不知。”
“我听说你拜佛拜的勤,既然是发菩萨心肠,倒没什么,晋阳那边,你主持新凿的石窟,我还未有机会去看,”晏清源猛可里提起这一事,扯了扯缰绳,坐下照夜白罕有的带了点焦躁,晏清源安抚两下,才继续说:
“凿石窟,虽也算盛事,可到底费耗民力财力,有那么几个窟,是个意思就行了,我看度支部送来的预算计薄,有一条,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在邺城也新凿石窟,你是左仆射,该出面就得出面。”
点到为止,晏清源也不多说,那边那罗延跑过来一面报数,一面呈上了湿润好的手巾:
“刘响拔得了头筹,世子爷瞧,把他乐的!”
晏清源笑着回眸看一眼,赞赏的目光投过去示意,见几人抬过来一头野猪,看看近晚的天色,打了个手势:
“弄点柴火来,准备篝火烤肉!”
听那一众人呼啦一声又兴奋地叫嚷起来,晏清源似乎也心情大悦,只是没接手巾,从怀中掏出个玉色绫帕子,那罗延一怔,赶紧机灵灵地把腰间扁银水壶一解,奉给了晏清源。
晏清源解了壶嘴,把帕子蘸湿,这才抹了抹脸上这半日覆上的浮沙灰尘,帕子上的梅花,飘忽一闪,还没等人看清那图案,晏清源随意往袖间一掖,半边还搭在外头。
看晏清河另接了手巾正擦抹着,笑了一笑:
“弟妹一众人还在晋阳,你身边,也没个正经女人不成,回头,我买两个绝色丫头给你,好歹有人照料下起居。”
晏清河动作一滞,没有拒绝,只是抬首道:“我先谢过阿兄。”
一阵风过,帕子轻飘飘打了个旋,掉地上去了,立时沾了土,那罗延见晏清源没在意,忙给捡拾起来,送到眼前,晏清源只瞥一眼,随口道:
“都脏了,丢了罢。”
帕子上的清香,还萦绕入鼻,沁人心脾,那罗延吸吸鼻子,狗腿一笑:“洗洗还能用,要不世子爷赏了他们,巴不得拿这个擦把手呢!”
晏清源旁若无人地掸了掸身上浮灰,看看那帕子,淡笑的表情下,泄了丝冷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