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媛华按捺不住,径直闯进来,就见到这样一幕:
晏清源一手还搂着归菀,可满脸湿湿嗒嗒,药汁蜿蜒,却任由面上狼狈着不管不问的,归菀则两眼失神,目光不知游移在什么地方。
“你姊姊来了,你们不是想去温州么?那就好好吃药吃饭。”晏清源贴向她耳朵,低语了两句,再垂目去看归菀,只是定定看着自己,这目光,仿佛不认得一样。
晏清源看她多半病糊涂了,把人一卧,跟媛华毫不见外:“药,我是给喂进去了,那边粥熬得稀烂,能不能喂进去,你看着办。”
媛华干巴巴点了点头,照晏清源眼风,坐到了他方才坐的位置,脑子里却忍不住去想,方才他是怎么喂进去药的?顾不上这些,忙去握归菀的手,柔声唤了句“菀妹妹”。
兴许也是累了,晏清源还有公务缠身,起身后,只是往归菀脸上眸子一眯,没再多逗留,一面往外走,一面拿出帕子擦了擦脸。
才一出门,那罗延迎上来,一脸的神秘莫测。
“世子爷,陆归菀丢了的那一个多时辰里,有人应该是见着了她。”那罗延脸上虽神秘,却不敢在晏清源跟前无聊卖关子。
“怎么说?”
“当夜有人打着灯笼,说见到有个戴假面的男人背上驮着个身披白狐斗篷的仙女,世子爷听这说法,不是说陆归菀,还能是说谁?”那罗延说道,但有些不以为然,那件白狐斗篷,不知用了自己辛苦打的多少张狐狸皮。
晏清源一面听,一面往值房里准备去看户部开春的预算,眼里寡淡:“什么人看见的?”
“天没亮,我去后厨,听他们几个闲说话,说什么假面公子仙女下凡的,属下就多问了几句。”那罗延说道,不等晏清源再问,也明白他欲知什么,把目光往四下里一瞧,避讳什么似的,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
“属下查了那一圈,头绪是有了,陆归菀走出的那条巷子,叫绿萝巷,确实有位年轻公子在巷子里临时租了间房,十五当晚出现了,且还背进来一位姑娘,像是受了伤,不过,自始至终,这位公子,都戴着假面,主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那罗延说着说着,心中不免忿忿起来,陆归菀难不成在外面还勾搭上了什么邺都贵公子?再贵,也贵不过世子爷这一层去!
“这也叫有了头绪?”晏清源听他啰嗦了半日,步子一停,“上一回,你说就她两人回的晏府?”
忽又扯出元会的事情,那罗延一愣,看着晏清源捉摸不定的脸,点了点头,等他的吩咐。
“上一回定是有人相助,送她们回来的,而且,跟这一回带走陆归菀的,应该是同一人。”晏清源说的坚决,那罗延也有些疑惑了:
“世子爷说的有理,可她们在邺城,除了认识卢静,远的不着边,再有就是蓝泰,整日出不了府,还会结识什么故旧?”
“也许非故也非旧,新相识。”晏清源一笑,眼前闪过归菀风致楚楚的好模样,心里猜出个七八分,邺城的确是有流言,皆知他带回了陆士衡的女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少不得一些贵胄,私下议起归菀,拿她做谈资,晏清源懒得去管,横竖美人是在他榖中。
但倘若有人觉得可以打一打美人的主意,晏清源抚了抚额头,目中就有些冷了:“等陆归菀好些,我去套她的话,到时,就知道是哪一个,生了这么壮的虎胆。”
那罗延竖着耳朵,一字不落仔细听着,自己也在咂摸:“世子爷的意思,这个人,看上了……”说着怕忌讳,不敢再抖落,避一避不提,知道晏清源自然明白。
可此刻,陆归菀浑不知死活,那罗延叹息道:“但陆归菀病重,万一好不了……”一不留神,那罗延脱口就出,心道完了,这下触世子爷霉头,没想到,晏清源神情还是寡淡:
“好了就查,她要是死了,自然什么后续也就没了,倒也省我一桩事。”
语气寻常,可话说的肃杀冷酷,不过,这才是自己熟悉的世子爷,那罗延微微有点高兴,心里直翻白眼,看那样子,陆归菀多半是好不了了!
正说着,值房走出人来,往这张望了下,明显是等晏清源的,晏清源施施然一负手,吩咐那罗延:
“这个事,你先不要管了,尽快把十五的事情弄清楚。”
整个邺城似乎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崔俨新升御史中尉,之前晏慎弹劾的折子,自然不了了之,御史台里,也是闹的鸡飞狗跳,原先几个御史倒先互相攻讦上了;徐隆之赴河北几州,开始量地括户;侍中石腾突然请病不朝,就在这个当口,崔俨已经将弹劾百里子如的折子写的整整齐齐,就等晏清源过目了。
东柏堂里,晏清源一连几日,都只是睡个囫囵觉,窗纸一夜夜亮着,透着白莹莹的光,被媛华偶一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恨就更重了:
晏清源做事,行的是铁腕,说一不二,邺城开始整顿吏治,重修律法,北方大地,各处也开始陆续重新编排户籍,丈量土地,整个北朝,俨然一派欣欣革新之景,也不知江左如今什么光景,媛华想到此,心情也就更加黯然。
再加上归菀病情反复,自己说的苦口婆心,归菀似乎一阵听进去了,一阵又萎顿不振,同病情一般,反复无常的,急的媛华只能撂下狠话:
“菀妹妹,你若真不在了,我立下就死,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从寿春到现在,咱们苦苦撑着这一口气,是为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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