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察觉到她的不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把灯也给她:“天黑,点着灯好走些。”
冷不防的,归菀忽向他伸出了手,掀起那张假面,一时间,他没想到,两人目光碰上时,俱是错愕了。
“是你?”归菀喃喃道,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是他,晏清源自然很快也会知道,归菀浑身直抖,不是是气是惧,将袖管中的药盒往他怀中一掷:
“我不要你的东西。”
更不要说还肯提那盏玻璃灯,脚尖一转,拎起裙子,紧走几步,迎面就瞧见了那轮明月,终于在灯火渐散的时刻,露出了皎洁的面庞,归菀鼻间一酸,月圆了啊!情不自禁低唤了声“爹爹”,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她就这么在前头一面走,晏清河在身后一面跟,不远也不近,等归菀发觉到身后脚步声时,自己都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了,一转头,先看到的,还是那些活泼泼的小鱼儿,游的正欢。
“陆姑娘,我知道你认出了我,不错,我也认得你,天黑危险,容我送你回你姊姊那里。”晏清河的假面摘去,灯光平白抹平了他过分的苍白,他不抱任何期望的建议了,静静地看着归菀。
归菀噙泪不应,半晌,说道:“你是晏清源的弟弟。”
“是,”晏清河漠漠应话,手中的灯飞快地转起来,“可我不是他。”
话里含义,归菀不想去深究,只觉他也可怖至极,不知对自己打了什么主意,竟一直尾随,心道我便是迷了一夜的路,死在外头,也不要你的怜悯。
忽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间杂零碎的人语,朝这边传来了。
第48章青玉案(4)
寻人的队伍到底是出现了,见此情状,晏清河把灯塞给归菀,一个闪身,藏到了石墙后头,在半边阴影里窥着,看着游鱼游进了夜色,她也跟着溶进了夜色,直到什么也瞧不见。
仿佛她脖颈间的幽香,还盘在眼前不散,让人微醺,轻盈如燕柔弱无骨的身子,也还在自己肩背,晏清河展开掌心,看了看归菀本收了却又丢回来的碧玉药盒,扬手一抛,叮叮当当的,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二公子,”他身边不知不觉,走近了一个黑影,也盯着归菀消失的方向,“她要是回去说了,岂不坏事?”
晏清河眼睛里暗沉沉的,声调如昔:“她不会,隐瞒还来不及,要告诉大将军,她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着嘴角动了动,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转身也走进了夜色,“我让你上回查的一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街市上的动静,已经来回禀过了,行凶的人,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俨然死士的做派,让人头疼。
晏清源在坐榻上,揉了揉两边太阳,手里拿起的还是那柄刺伤他胳臂的刀具,翻来覆去看着,刀是宝刀,身长尺余,七星嵌饰,一出鞘,寒光乱闪,雪龙一般,晏清源目光定了半晌,忽的抬手,削掉了案头一角,吓的一旁公主花容失色,几乎要跳起来,忙要去探看他伤口,听晏清源一笑道:
“果真是好刀。”
这个举动,完全看傻了公主,不知他这是何意,好在发力的是那只好胳臂,这一只,好好的放着,安然无恙,公主这才略略安心,虽是轻伤,却也觉得不能大意了,何况,伤的还是右臂,难免影响他写字看公文的,一想到方才的凶险,公主的脸色又变了几分。
可是,也分明在护着自己,一时间,公主心神荡漾,眼角眉梢也跟着添了丝小女孩似的娇羞得意。
“那罗延,你来看看。”晏清源突然吩咐,在一旁一直竖着手静等的那罗延,几步走过来,捧起刀,上头还留着世子爷刚凝了的血迹,仔仔细细瞧了半日,面容一肃:
“这刀,不是寻常人能用的起的。”
“接着说。”晏清源微微一笑,直视着他,似乎丝毫没把今晚遇刺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刺了,想他死的,不差这几个。
那罗延眉头拧了两道,边思忖着,边回话:“打簇竹的,是鲜卑人,所以不可能是晏慎走了走了,还要回头再来阴世子爷一回,犯不着,他也没这个把握,况且,他不喜鲜卑人,有目共睹,在邺的几年,同他交恶的鲜卑勋贵也不在少数,属下觉得,不会是他。”
正说着,外头跑进一个家仆,过来见礼回话:
“世子爷,小晏将军把人找到了,按世子爷的吩咐,没送东柏堂,在家门口等着呢。”
公主神情微微一变,一个时辰前,晏清源刚包扎好了伤口,发觉陆归菀因乱不见了踪影,除却她,其余几人都还在,惹得他明显不豫,虽未发作,她却是知道的,这边那罗延走不开,晏九云亲带着大将军府的侍卫,乌乌泱泱一众人,满大街找去了。
找她一个外室养着的小情人,又闹得满城风雨了罢?公主这半日里,心肠百转了千回,却听晏清源道一句:
“让他等着。”
那罗延听得陆归菀找回来了,心下也是一松,一想世子爷那犹如利刃一样的眼风,刺在身上,整个人都浑不自在了,倘是真找不到人,他可能真要回晋阳可以开始养老了。
可当时的情形,谁还顾得上一个陆归菀啊,自然是救世子爷要紧,那罗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错,将刀又掂了两遍,对上晏清源催促的目光,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