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钺可是堂堂司法天神,法力充沛,神息浓郁,跟着他一道闯阵,哪怕是化出原型大喇喇地从宫墙上越过去也不会被人拦住。织萝原本都想好让玄咫利用身份之便将他们夹带进去,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欢喜得紧。
尾随着那一队特意出宫拿人的羽林卫,织萝他们一路跟到了皇帝休息的含元殿。织萝与通钺施了个锁骨的法术,又一个带一个地将玄咫与元阙变小,一道进了宫殿,在房梁上躲好。
织萝当然是选带着玄咫的。元阙一直在给通钺使眼色希望他能开口提出换过来,奈何通钺心思不在此,根本就看不见元阙对他“暗送秋波”,挟着元阙便进去了。
皇帝早上才走动了一番,现在是在是精神不济,委顿在龙床|上,由着一名身着宫装、年轻艳丽的女子给他细细喂着汤药。
但羽林校尉进来给他通报了一声“人已带到”后,却又不知是如何生出了一股力气,竟一下子坐了起来,也没要人搀扶。那宫装女子连忙撂了药碗,从一旁抽过软枕垫在皇帝腰背后头,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出宫的时候就觉着皇帝和通钺有些神似,如今本尊往这儿一站,两相对比之下,便更觉得相似了。
织萝压低声音一笑,“司法天神,莫不是……你还有个兄弟流落人间了?”
通钺最恨人拿他身世来打趣,但此刻是在宫殿的房梁上,哪怕他并不将这一干侍卫放在眼里,也不想在这儿闹出什么动静——没的辱了自己的名声。
皇帝坐起来之后咳嗽了几声,摆手道:“贵妃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贵妃却只作未闻,笑吟吟地娇声道:“陛下,是什么人到了?您这几日不宜劳累,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打发了吧。”
倘若那李娘子真与胡氏有什么关系……这贵妃也委实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没有理会她,只是吩咐左右:“将贵妃送到自己宫里好生歇息。快些把人给朕带上来。”
莫名受了冷落的贵妃有些惊诧,在内监上来相请之时也在奋力挣扎,但皇帝却并不想顾惜她,连目光也不曾分过来半分。贵妃心知不妙,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内监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羽林校尉带着李娘子进殿来。
还不等羽林校尉和周遭的宫娥内监说什么,那李娘子便自行开始行礼跪拜,“妾李氏见过陛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行了千百次,若说是临时学的,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皇帝眯着眼打量了她一阵,眉头慢慢皱起,半晌才道:“平身。”
“谢陛下。”李娘子端端正正地站好,不见半点扭捏与羞怯。
皇帝又打量了她片刻,才沉声问道:“李氏,你年庚几何、故居何处、家中人口如何、以何业为生?”
李娘子不慌不忙地道:“妾丁酉年三月生,今年三十七,祖上居住皇都城郊,现在妾孤身一人独居,此前也从未有过同住之人,现以梳头为业。”
“以梳头为业,很好。朕听说你这门手艺很是精湛。”
“陛下谬赞,妾愧不敢当。”
“那么不知李娘子的这门手艺,却是从何处学来的?”
织萝在梁上听着两人对话,几乎要以为皇帝有毛病了。若不是了解到李娘子的身世背景,他会派出羽林卫这般明目张胆地去抓人么?人家靠着手艺吃饭,师承何处很重要么?皇帝大概是怀疑她与胡氏会有什么瓜葛,不过看岁数也不像……
不对,李娘子不是还有个师父么?看起来五十多岁,若是因为保养得宜便是六十多岁,身份年龄完全是能对上的!
李娘子仍旧十分镇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宫里。”
“你说什么?”皇帝大惊失色,一拍床榻,似乎是想站起来,只是因为久病无力,刚一用力,又跌坐了回去。
“妾年幼时家贫,父母爱重幼弟,无力供养八个女儿,而妾恰好行五排在中间,最不受宠爱,便被卖到宫里做宫娥。妾当年是在江太妃身边侍候的,做的就是个梳头宫女。后来太妃六十大寿,大发慈悲放了一批宫娥出宫,妾那时又恰好年满二十五,便被放出宫去了。”李娘子的语调不疾不徐。
“江太妃……”皇帝喃喃地重复了几遍,颤声问道:“你那时……叫什么名字?”
李氏淡淡一笑,“回避下,奴婢原来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在宫里蒙贵人惠赐,改名绾华。”
皇帝神色骤变,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是你……竟然是你!”
“是奴婢。”看着内监宫人七手八脚地扶皇帝,李绾华仍旧不为所动,还保持着端庄沉稳的仪态,“这名字还是当时胡娘子给的,陛下也在边上,听着觉得耳熟也是有的。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有重见陛下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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