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宁抿了两口茶,披上披风,由春香扶着朝书房走,穿过抄手游廊,还没到书院,听见前边有人低声说着话,有男有女,她瞅了眼春香,后者摇头不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陌生的男子缓缓而来,她穿了身竹纹图案的圆领长袍,浓眉大眼,挺鼻薄唇,十分耐看。
雾宁眨了眨眼,没回过神来,小声和春香道,“哪儿来的人?”
春香虽没有见过楚阗,可来人气度不凡,想来就是那位在门口求见的贵客了,她的目光落在楚阗身侧一脸娇羞的竹香身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子夫人,是京城来的楚大人。”
人进来了,不能当没看见,只得先把人请去前厅,至于竹香,事后再追究她的错。
“不是说了不让他进门吗,怎么他进来了?”雾宁声音不高不低,楚阗刚好能听清,边溪是谢池墨的地儿,他来后定然要拜访他的,否则的话,闹起来,他吃亏的多,他料到谢池墨不会见他,但听女子把话说得这般清楚,他再有被拒绝的准备都不免有些尴尬。
他看着来人,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谢池墨成亲不足半年就厌弃正妻了吗?来边溪前他打听过世子夫人的事儿,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不称赞其美貌的,眼前的女子美则美兮,但绝不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眼角红痣如火,极为好辨认,这是眼前女子所没有的。
既然不是正室,那就是谢池墨纳的小妾了,楚阗生在楚家,从小锦衣玉食,再衣冠楚楚,骨子里却有自己的骄傲,见谢池墨一小妾堂而皇之的不给面子,他脸上有些不悦,眼神不善的望着雾宁。
雾宁被他看得发毛,越发认定谢池墨说的是对的,京城来的大官不好相处,于是她提着裙摆,掉头就跑,步伐仓促,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春香一脸发懵,她想知道,私底下,谢池墨究竟和雾宁说了什么,竟让雾宁避楚阗如蛇蝎。
楚阗这会看不懂了,谢池墨派个小妾出来给他难堪,随后掉头就跑,这是什么招数?
春香留意到楚阗放在雾宁后背的目光,扯了扯喉咙,小步上前,福身道,“见过楚大人,世子爷去军营了,这会不在,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还请楚大人去前厅稍作休息,奴婢派人同知世子爷。”
楚阗看着远处,女子跑到假山旁,捂着胸口呼呼喘着大气,然后继续跑,很快穿过假山不见了人影,他不确定道,“方才那是世子夫人?”
春香不自在的点了点头,雾宁有冒失之处,可毕竟是楚阗不请自来惹的祸,雾宁喜怒形于色,心思都写在脸上,怪不得雾宁,想到这,她底气足了些,点头道,“是的。”
楚阗皱了下眉头,一瞬间的功夫,脸上恢复了平静,淡然道,“和传言不太一样。”
春香抿着唇笑了笑,知道楚阗说的什么,雾宁在京城,整天浓妆艳抹,又在眼角周围点了红痣,和素净的模样当然不一样了,只是她不会解释,侧身指着前厅,领楚阗朝前厅的方向走,抽空瞪了眼竹香,警告之意甚重。
竹香一定假借雾宁的名义把楚阗领进府,雾宁性子软,谢池墨可是个不好说话的,竹香怕是不能留下了。
竹香心里犯怵,慢慢跟在春香身后,想了想,心中忐忑,趁春香不注意,悄悄掉头走了。
雾宁回到屋里,被楚阗吓得书房也不敢去了,刚平静下来,就看竹香哭哭啼啼跑来,吓得雾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不是楚大人杀人了?”
恐惧之心溢于言表。
看雾宁反应这么大,竹香愣在了门槛边,甚至连假哭都忘记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走进屋,噗通声跪了下去,“请夫人责罚?”
雾宁满心放在门外,哪有心思责罚她,“起来吧,是不是楚大人杀人了?”
“不是。”竹香来府里几日了,知道雾宁好说话,她去外边办点事,看楚阗仪表堂堂,谈吐风雅,门口侍卫却拦着不让他进,鬼使神差的,她冒充雾宁的名义将人领进了府里,被春香一蹬她才如梦初醒,雾宁好糊弄,春香和谢池墨却不太好糊弄,她双手伏地磕了个头,“奴婢自作主张将楚大人领进来,还请夫人原谅奴婢,往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啊?”雾宁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进来?”
竹香低头,哭得声泪俱下,她怎好说她被楚阗好皮囊迷得失了心智,说出来,春香更不会放过她的,她只得一个劲的给雾宁磕头,看得雾宁心软,扶她起身道,“人进来了总不好撵出去,你去前边告诉春香,让她离楚大人远些。”
竹香瑟瑟发抖,“奴婢不敢,春香恼了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怕春香。。。。。。”
雾宁皱眉,不喜竹香哭哭啼啼,春香跟着她这么久,从不大声哭,可她不好说出来,只得安抚竹香道,“不会的,春香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你好好和她说,快去吧。”
竹香从雾宁嘴里没听到想听来的保证,脸色一白,担心继续跪下去惹雾宁生气,站起身,小跑着退了出去。
雪小了,窗棂上堆积了少许雪花,等竹香脚步声远去,雾宁才松了口气,竹香和苗香胆小怕事,在她们面前,她生怕自己语气重了吓着她们,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疲惫不已。
想着事儿,春香进屋了她才拉回思绪,春香一个人,不见竹香影子,雾宁叹气道,“竹香呢?”
春香看着她,无奈道,“夫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竹香没有经过您的同意自作主张,您留着她作甚?那种人平日看上去柔顺乖巧,却是个阳奉阴违的,今日你不惩治她,下回她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祸事呢。”
春香不同意雾宁处事的方法,雾宁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人心险恶,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竹香那种纵容不得。
雾宁听得云里雾里,面上尽是无辜,“怎么了?”
被她水润潋滟的眸子凝视着,春香想说点什么都无从说起,摊上这么个主子,她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