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景的脚步不快不慢,却终究在最后一阶上硬生生地顿住,胸前的衣襟被一只手死死地揪住,他知道她不想看他的眼睛,始终没有低下头来,只任由她越扯越紧。
“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重要吗?”
是了。她是不是女人对少公子不重要,对李大人同样不重要。只不过同样的不重要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对于少公子而言,她是男是女他都一样欢喜,对于李大人而言,她是男是女他都无所谓。
“那为什么要骗我……”她被他救了,她应该领情,可是救她就救她,为何要冒充少公子?
李宸景忍不住低下了眼眸,她没有朝他看过来,于是他放心了,放肆地打量她,沾了泪的眼睫,死咬住泛白的嘴唇,秀美白皙的颈,她微侧着头,不肯靠向他的胸口,尖润漂亮的下巴内侧处隐隐露出她身份罪臣家眷被刺过字的痕迹。
那是当日父亲下的命令,所有牵扯进柳党案的犯人不论官员本身还是家眷面部必留刺字痕迹,方便日后辨认,永不录用。他看不惯,却也没多说什么,只上奏陛下让女人孩子免受侮辱,那时陛下力薄,想了想,让他和父亲各退了半步,让女人小孩的字不刺面部,皆刺在避人的部位。
柳蓉蓉的字刺在颈后,而她的字——在这里。
“那你呢?”他听见自己这么问怀里的人,声音平静毫无期待,“因为我是丞相公子,所以,你从来也没有信过我。哪怕是对着少公子,你也从没说过实话,不是吗?”说到骗,她才是个中翘楚,他不过是第一次耍些无聊的手段就被拆穿得体无完肤,而她呢?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待在他身边时想的是什么?明明没有信过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曾告诉过他,又为何能泰然自若地告诉他,她多么多么真心地喜欢过他?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了反案的心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利用他接近陛下,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他明明没有像少公子一样傻,却还相信她当日哭着表白的那番话。就算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话抬高,他的喉结,他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与少公子如出一辙,声音却清冷得让她不知道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在对她反唇相讥。
“这么听来,我和李大人还真是棋逢对手,半斤八两啊……”她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四平八稳,末了还附上嘲讽的笑意,“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进去。”
她作势要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却发现他双手将她禁锢得越来越紧。
就在她伸手要猛推开他的瞬间,她突得听到头顶砸来沉闷到极致后,哑然开嗓的声音。
“你没办法做到事过境迁,那我呢?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做到?”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在少公子那里没有回来,做不到事过境迁,可李大人的心应该从始至终都不在她这里,他为何不能做到像路人一样待她?
她愣了,正要抬头去看他。陛下的声音却从寝殿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