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昂说罢,不再多做停留,莲步款款地低身上轿。
细雨坠,丰沛的雨滴如玉珠噼啪落下,和着儒生们字正腔圆的朗朗读书声,环绕在东序府各塾之间。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欲知学之力,贤愚同一初。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闾……”
夫子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听着儒生们背诵着勤勉胜万金的金玉良言,朱八福张开嘴巴无精打采地附和着,双眼却无心无神地看着窗外被雨珠洗刷的竹帘花台发直。
浩然正气勉人勤力的文章,引不起她的共鸣,倒是屋外细雨如愁,绵而不散,扰乱她此刻的心绪。
年有余不再找她的麻烦,甚至在学府偶遇都不再多看她一眼,一定是少公子已经如数将她亏空掉的银票补缴上去了。
银两帮她付清,他却不见人影。与他以往有些小功小利就以此要挟与她亲近的性格大相径庭。
听喜欢八卦各侯府秘辛事的小院生说,他出嫁江南的亲姐回京城省亲了,许是因为家事所以才没有来学府吧。
失忆后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恪守学规,勤勉正气的东序首辅,翘课逃课不来上课都是家常便饭,不过,话说回来,他还能认得自家亲姐吗?他现下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啊——
不,这说法有点奇怪,更正:是他脑子里只记得她一个人。
咳,这说法也不够准确,二度更正:是他只记得她一个人。
可去掉所有乱七八糟的所有解释,不就是——他只有她一个人么?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糟糕的最后结论!
眼中闪过一幕少公子低眸浅笑的模样。
他总习惯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发现她后就露出那纯净浅浅笑颜,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就让他迫不及待举步朝她奔来,毫无世家公子的孤傲做作的派头,任谁一个眼神就能看透他不加遮掩的心扉,通透又窄小,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杵在他眼底。
她使劲拍拍脸颊,逼自己从梦幻画面醒来。不要心软,不要因为他又保护了自己一次就动摇,他不是真的没人要,他只是不记得了,等他想起来,一切就会恢复原状的。
等他恢复记忆,他就不再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