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满承德的人都在谈论这间铺面,猜测这铺面主人有什么喜事的时候,石咏作为幕后策划者,自然知道所谓喜事就是贾琏回京去陪伴媳妇儿生产,这里有几名管事随同贾琏一道回京。待这些管事再回承德的时候,会带更多的自鸣钟新货过来。
这段时间正赶上康熙启程往塞外过去,承德这里乱哄哄的,石咏也得收拾心情,准备去收拾避暑山庄的烂摊子。
岂料这时候,十六阿哥胤禄过来寻他,告诉他前些日子有个蒙古王公遣人过来,要将这个铺面里所有的自鸣钟都买下。
“你猜对方报了多少钱?”十六阿哥笑嘻嘻地问石咏。
石咏心里给这些自鸣钟定价是均价五百两一座,所以他随口问:“五千两?”
十六阿哥笑笑:“两万——”
石咏眼珠子险些当场掉出来。
岂料十六阿哥继续:“薛家管事当时回了说,这一批都是独家,没有重样的,东家想自己留着,之后从从京里调过来的一批才是打算发卖的。”
“然后呢?”石咏问。
“对方加到了三万两。”十六阿哥继续笑,“然后爷就卖了。”
自鸣钟的生意,头一回开张,基本上就把他们下一步需要的人工和材料钱全都赚回来了。
石咏:……难怪我不是个富人。
他,实在还是对这个时空的富人缺乏了解与想象力,心中存了几分懊恼。
只是这并不妨碍石咏继续展开想象的翅膀,单这一回就赚了这么多,石咏自然规划起了将来:这自鸣钟可以做的花样可实在是太多了,眼下这一批主要是以上等木料做钟面钟身,辅以鎏金鎏银的铜胎装饰为主,以后还可以做陶瓷的、珐琅的、象牙的……呸呸呸,保护野生动物,象牙的不做;器型上则可以做座钟、台式钟、挂钟、花式钟……等到这一波自鸣钟的风潮席卷而过,他们就已经开始做表,怀表、手表、各种表……难道就不把那些蒙古王公和京中富户的银子都赚过来?
这时代,并不是一个藏富于民的时代,大户与豪强几乎控制了所有的社会财富。石咏倒是盼着能用这种法子,能够一定程度上促进社会财富的再分配,能让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比如工匠之流,能够活得轻省点儿,且再多些创造力。他可是对这些人寄予了厚望的。
当然这前提是,主管此事的十三阿哥,也别教他失望才好。
石咏在这般喜洋洋地盘算,他腰间佩着的颁瓟斝却又发了声:石崇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说:“小石咏,难道我们富人的心思就这么难懂么?”
第108章
康熙御驾一行于七月初从承德出发,巡幸塞外,四、五、八、十、十四、十七阿哥随行,十六阿哥留在承德,为避暑山庄的营建工程善后,同时侍奉留在承德避暑的皇太后。
自鸣钟的生意有了起色之后,石咏便收拾心情,准备帮着十六阿哥在避暑山庄收拾烂摊子。上次维修西华门的时候,他有过检查建筑结构,替换不合格材料的经验,所以十六阿哥放心地将这次的事情交给石咏主理。
石咏则每天带了一批工匠,一个书吏,逐一检查避暑山庄的建筑,从承重的结构开始检查,先将主要的毛病挑出来,再考虑其他的瑕疵。
这些内务府营造司的工匠从未与石咏合作过,但都听说过石咏“幸进”的故事,有些人未始便没有看石咏笑话的心思。然而石咏手持一根钢钎,左戳戳,右捅捅,就能将有问题的建材一一检查出来,又大多都是关键位置上的,这倒令人渐渐失了小觑之心,对石咏的态度也敬重了不少。
因康熙已经去了塞外,十六阿哥便指示石咏,差事别赶得太急,反正没人催,他们悠哉悠哉地慢慢做着就成。
于是石咏又过起了不用加班的日子,每天三四个时辰泡在避暑山庄园子里,其余时候只管在承德游山玩水。
承德这座城市伴随避暑离宫而成,并没有城墙,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一座古代意义上的城池。石咏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地方与三百年之后的后世差别很大。在这个时间点上,避暑山庄的规模还没有后世那样庞大,山庄附近的藏传佛教建筑群此刻也还未建起来。但是这一带往来商贸已经极其繁盛,市井行人杂沓,车马喧嚣,各地各族的商贩随处可见,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同时这里也到处在大兴土木,除了避暑山庄以外,各蒙古王公,朝廷重臣都争相在这里设府邸、修园子。石咏走在街面上,经常看见运送各类建材的车辆经过,整根的金丝楠木、一大捆一大捆的紫檀黑檀、汉白玉的石板堆满了车驾……石咏时常琢磨,这哪家富贵人家修园子,用这样好的材料?
说实话,他身为内务府营造司的主事,竟然对这家园子的修筑者非常羡慕:有了好材料,才能修出好园子啊!
这天道路上又有长长的车队依次而过。石咏见到那一车一车的,全是产自南方的湖石。
“这是哪家的园子?看起来真是阔绰得很!”石咏身边有人好奇地反问。“这南边来的湖石,光路上的运费就要好几千两银子了吧!”
石咏只顾着欣赏这些南方湖石的“皱、漏、瘦、透”,听了这话一怔,心想:感情这不就是“花石纲”么?
旁边就有人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就是这位!”
“材料再贵,也不是这位出钱,都是下面的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