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种情形只维持了一两个时辰。到了傍晚,有狱卒过来,指着石咏的鼻子:“你,出来!”
二话不说,将他换到了一间单人囚室,条件尚好,只是气味有点儿不敢恭维。
石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与自己打点照顾赵老爷子一样,也有人过来帮他打点了?
难道是李寿去告诉了石大娘?
石咏立即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早先他将家里的现银带走了大半,现在石大娘应该没多少现钱来为自己打点才是。再说他早先冲李寿摇头,就是不想让这个长随去告诉母亲与婶娘,免得惊扰这两位女性长辈。李寿是个机灵的,应该能懂得他的意思。
那难道李寿找到了贾琏?
石咏正在胡思乱想,没多少,晚饭便送来了。
这晚饭丰盛得令人咋舌,有鱼有肉,还都是新鲜出炉,热腾腾的。
“石爷,快吃吧!特地给您备下的!”狱卒过来,冲他温和地笑笑。
石咏睁圆了眼瞪着狱卒,他只要一联想到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情节,就怎么也没胃口了——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杀头饭?
难道这顺天府连审都不审,就直接给他论了罪,二话不说要送他上路?
那狱卒见石咏满脸的惊疑,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便知石咏是误会了,连忙说:“石爷是贵人,知交遍天下的。小的们,也是应石爷的故交吩咐,过来好生伺候石爷的。等明儿开了堂,石爷定然平安无事的。”
“你瞧,石爷,那不就是您的朋友,过来看您了?”
石咏隔着囚室的栅栏,果然见到远处有个花团锦簇的人过来,背后还跟了个小厮。他就着囚室里昏暗的灯光,望着来人,实在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戏服,脸上还有些油彩没去尽,一脸的忧色却作不得伪,只不过这人不是石咏的好友贾琏,也不是衙门里熟识的同僚唐英,而是前阵子来找他胡搅蛮缠过的薛大傻子,薛蟠。
“石兄弟勿怪啊!”薛蟠不知是从哪个戏园子串戏回来,匆匆忙忙地说:“我一听说你的事儿就先遣人过来打点了,不过我那儿答应着客串的一出戏没唱完,不能撂下旁人自己先赶过来,你可千万别怪哥哥!”
石咏先是哭笑不得,后来听着也稍许有些感动。这薛大傻子,颇讲义气,答应旁人的戏先唱完,是守诺;妆都没卸完,衣服也没换就跑来了,是仗义。这薛大傻子,倒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然而薛蟠下一句,更令石咏哭笑不得。
只听这位大爷说:“我一听说你关大牢了,这心里就慌得不行!你还欠着我,没告诉我金陵的事儿怎么善后呢!”
搞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个,难得这薛大傻子对这事儿这么上心,石咏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第75章
薛蟠蹲在石咏面前,殷殷相求,想让石咏尽快帮他想清楚当初金陵的那一桩案子应当怎样善后。
石咏嘴里有些发苦,也不跟薛蟠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要折在这顺天府大牢里,出不去了,才这么巴巴地赶了来要见我?”
薛蟠登时一摸头,冲石咏“嘿嘿”地傻笑,竟然是默认了。
好你个薛大傻子!石咏瞪了薛蟠一眼,说:“你放心吧,我怎么外头走进来的,回头还怎么走出去。既答应你的事儿,就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感情好!”薛蟠继续笑得憨憨的,“兄弟在这牢里也别担心,上下我都打点过了,不会教兄弟吃苦头的。”
石咏谢过薛蟠,目送他出去。这时天色已晚,顺天府的大牢里灯火昏暗,薛蟠那一身花里胡哨的戏服便显得越发诡异。
说实在的,石咏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淡定。他肚子有些饿了,伸手取了那“牢饭”,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然而一面吃一面想,石咏的心就开始悠悠地往下沉,口中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
赵老爷子的这桩案子,一开始就透着处处不顺——老爷子固然凭一己之勇,去叩了登闻鼓鸣冤,重告冷子兴,然而通政司却毫不留情地将案子发回顺天府重审;更有甚者,赵龄石重现京城,一出面矛头就指向石咏,告他侵吞了原属赵老爷子的财物。
顺天府、冷子兴和赵龄石——石咏一下子将这三者都串了起来,越发觉得前景不大妙,渐渐地那筷子也抬不起来了,口中全无滋味,终究还是将这“牢饭”都推了回去。
“咏哥儿,咏哥儿,”腰间挂着的荷包突然冒出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石咏想着自己的心事,随便“唔”地应了一声,没有回答。西施那边便也沉默了,再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