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娘想到这里,还挺得意,觉得李家挺有眼光。
石咏却无奈了:石大娘的意思,眼下的确需要人,那就收李寿做户下人,长工短工什么的,倒真犯不着。如果真的提出来让李寿做雇工,估计李家那边也不愿意。
在这个时空里,还没有什么劳动者权益和雇主权益保护和仲裁的机制,主人那里,靠着一张身契约束户下人,而户下人则在有选择余地的前提下尽量选择靠谱的主家——石咏心想,难怪母亲得意。
他当即与母亲商量妥当,寻个京中与树村往来的人给李家捎信,就说石家同意了,李寿自行过来椿树胡同就行。
问毕李寿的事,石咏皱着眉头,望着母亲,欲言又止。
石大娘有些奇怪,问:“咏哥儿,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要问娘的?”
石咏还未开腔,坐在饭桌旁的弟弟石喻倒是插了一句嘴,说:“伯娘,哥哥怕是想问,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两位姐姐,长相打扮完全一模一样的?”
石大娘听了,半是惊讶半是欣喜,掉过脸去望着儿子,心想自己膝下这个呆儿子是不是有些开窍了?
石咏却赶紧摇手,说:“娘,不是我,我可压根儿没见到人。”
他一指弟弟石喻:“是他——”
这问题,明明就是石喻小朋友想问的么!
的确,石咏是听弟弟石喻转述,才知道这一次他和一对双胞胎姑娘错肩而过。这事儿,还得从哥儿两个从树村回京的路上说起。
石咏和石喻午后没多久,就从树村出来,往京城赶。
端午已过,天上大日头照着,甚是暑热。石咏爱惜马匹,不敢使劲催动马儿快跑,反倒是控着缰,尽量让马儿沿着道边树荫小步慢行。
过了华家屯,他们上了一段官道,道旁光秃秃的无遮无拦,石咏便催动马儿,快步奔跑,马匹跑起来还稍微有些风,不至于让人觉得太热。
跑出里许,石咏突然见到两驾官家女眷的马车停在道旁。前面一辆宽敞宏大,后面一辆窄小些。可偏偏前头那一辆似是车轴断了,动弹不得。车夫立在马车下,透着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有位管事模样的男子立在马车旁边,焦虑地嘟哝着些什么。
石咏勒马,石喻坐在他身前,好奇地扭过头来看哥哥,想知道哥哥为什么停下来。
“敢问,这是十三爷府上的车驾吗?”
石咏翻身下马,顺手把石喻也抱下来。他早已认出了大车旁边的这名管事,当即招呼,“我姓石,曾到十三爷府上……请过安,见过您一面。”
这管事姓周,是十三阿哥府邸的几名管事之一。只因十三阿哥府上往来的人并不多,所以石咏只来过两趟,周管事却依旧瞅着他眼熟。
“石爷,我们福晋在此!”
周管事大约从没跑过这种外差,遇事有些慌乱,声音都有点儿颤了。
周管事的娘子早年间是十三福晋昔日近身服侍的丫鬟。前些日子十三福晋由两个侄女伴着到她娘家陪嫁的庄子上小住两日,便由这管事夫妇两个并两个丫鬟伴着。今日十三福晋突然惦记起家中还有庶务未了,便轻车简从,从海淀往城里赶,没想到路上出了岔子,福晋的车驾坏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无法前进。
石咏听说是十三福晋在此,赶紧在大车外头给十三福晋问了句安。当初他曾经作为小辈,见过十三福晋一回,还得福晋送了一大盒端午节应景儿的吃食。
十三福晋也还记得他,可是隔着帘子却答得有气无力。石咏听了也忍不住揪心——不会是中暑了吧!
“周管事,你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石咏赶紧问。这么热的天,要是这车驾就在这里一直这么耽搁下去,里面的人铁定受不住。
“石爷,您看,能不能帮忙到附近一个庄子上去传个信,请那边遣一辆大车过来,接福晋先去暂歇?”
这有什么不能帮的?石咏问清了最近的庄子是四福晋名下的田庄,又看了看大致方向,随即把弟弟石喻叫了过来。
“喻哥儿,你听大哥说,”石咏交代弟弟,“这边车驾里,是咱们家的一位长辈夫人。车驾既是坏了,大哥便跑一趟去送个信。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这位夫人,好不好?”
石喻照例一挺胸,说:“大哥,你放心去吧。有弟弟在这儿呢!”
这小子已经经历过石咏不在家的日子,一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当成个大人,主动承担起照顾各位女性长辈的责任。
石咏冲石喻点点头,一翻身上带着的荷包,见里面除了一小块碎银子以外,还有一小盒仁丹,两块速沉散香,散香里混着冰片脑,闻着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这都是他从扬州带到京城来的,出门前被母亲放在了他的荷包里。石咏便将整个荷包丢给石喻,说:“车里的那位夫人可能有些不舒服,回头你问问她要不要服仁丹,闻闻香料会不会好一些。”
石喻一样样都应了。
只听十三福晋在车里有些虚弱地开口:“石家哥儿,这是你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