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修清澄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他道,“姐姐忘记了?我们在……”
赵菀香心脏都提了起来。
但陆文修就在脱口而出“羊城”两个字的时候,突然闭嘴不说了,他不经意朝没跟上来的司机和两名小同志的方向掠了一眼,然后轻声道,“姐姐放心好了,那天的事我不会说给别人,你也不会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你就不要担心啦。”
他语调含着浅浅笑意,像是之前那么说是故意开了个善意的谎言。
赵菀香却听得心惊动魄,她勉强笑道,“什么那天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她匆匆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这话可能引起对方反弹,又假装不经意地转了话口,“你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叫我菀香姐呢,你对年轻的女同志都是喊姐姐的么?”
这样不会觉得轻浮么?
陆文修果然没再提之前的事,一边跟赵菀香并肩走向田埂,一边解释道,“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奶奶年轻时候啊,尤其眼睛,一模一样的。”
他手指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线,说得一脸真诚,“我头次见你的时候,就感觉我们说不准有某种血缘关系,姐姐你信吗?”
“……”
信个鬼。
赵菀香如果不是确定他身份不一般,就冲他神神叨叨的这个样子,完全怀疑他是个神父。
但转念一想,这个陆文修只是看似天真无邪,到底想做什么,她却始终看不透,她不能被他表面迷惑,更不能掉以轻心大意了。
恰好干部们从后面追过来了,赵菀香假装没听到他那话,开始一本正经地向他介绍来人。
陆文修也没异议,自然而然地结束上一个话题,笑眯眯地听着。
干部们过来之后,很快顶替了赵菀香的解说工作,后来再有范教授这个专业人士加入,赵菀香基本不用张口了。
陆文修也完全投入到了他的采访工作中,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写,到了每个地方的时候不忘拍下有意义的东西,他镜头下有范教授讲解沼气池怎么运用的样子,有女拖拉机手灿烂又羞涩的笑容,还有人们在山上举着镢头开荒的身影……
赵菀香看得出来他很用心了,只是他那个人……她始终忧心忡忡。
赵菀香离开队里的时候,因为突然生产的事,没来得及和大伙儿好好告过别,她这还是离开后头次回来,大伙儿看到她都十分可亲,但一直不敢上前寒暄。
一来生怕影响她工作,二来心里多少觉得相比之前差距更大了,也怕冒犯了她。
赵菀香表面平静如水,心里却不平静,直到夕阳西沉,陆文修结束工作,要跟她一起回去时,才注意到这点。
她想了想还是对正在摆弄相机的陆文修道,“小陆同志,你看能不能麻烦你稍微等一下,我跟大伙儿有几句话忘记说了。”
陆文修抬起头,脸上露出浅笑,“去吧姐姐,我等你。”
赵菀香走了也就三五分钟,再回来的时候陆文修在汽车外面站着,拿着相机正对着远方天边。
赵菀香一个不察,他身子侧了过来,手里的相机对准了她,她眼皮一跳,当即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陆文修放下相机,有点哭笑不得道,“姐姐,别挡呢,给你拍照。”
他说着又把相机举了起来。
赵菀香快步走了过来,摆手道,“不要拍了,胶卷那么珍贵,留着给你做正经事才重要。”
陆文修有他的道理,“我听姨妈说当初你们队里建设沼气池和大棚,都有姐姐你的功劳,你值得浪费我一张胶卷。”
他一连串地说道,“姐姐你想在哪儿拍?那边的橡胶林还是这边山坡,不然我对着田里……”
赵菀香忙摆手,并替他打开了车门,“真的不用。”
她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欢拍照。”
陆文修收起相机,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怕我收藏你相片。”
他随后弯下腰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