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旁枯坐过半晌,他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取过一个匣子打开。
匣子里躺着沈清漪的出现在冷宫的那个荷包以及昨日沈清漪命人送来的信。裴昭拿起那个荷包,盯着看得片刻,手指摸索着上面的花纹,眸光深沉。之后,他将荷包放下,动作微顿,仍将那封信笺拿在手中。昨天未被开封的信,到得今日终于有人读。
一字一句看罢,裴昭拿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收拢。
长叹一气,他将信重新封好连同荷包放入匣子里,从侧间走了出去。
“备轿。”
裴昭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魏峰,“摆驾芙蓉阁。”
沈清漪固执不肯吃药,怜春白日又命人去请过一次太医,她也不想理会。
这么做好不好、对不对她已不不愿多想。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左右那个人都是不在意的。
经历这么一场,她愈发清楚,昭哥哥是她的天,是她的地。若他不要她了,她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她早已没有家、没有亲人,无人可依,无处可去,她只剩下他,也只有他了而已。
沈清漪想着这些,默默的流着泪。
她身体缩成一团在床榻上,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理。
当耳中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时,沈清漪意识到那是属于裴昭的脚步声,心下一喜,这欢喜却很快覆灭了。许又是她的幻觉呢?从昨夜开始,这种情况已出现太多次,她是太过想见他才会变成这样。
“为何不吃药?”
更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清漪的身体僵硬一瞬,徐徐睁开眼。
眼中刹那映入属于裴昭的英俊面容,她心口狂跳,也被他脸上的淡漠刺痛。
沈清漪没有回答,别开脸,眼泪又流了下来。
一片寂静里,她手指攥紧锦被说:“臣妾病弱,未能起身行礼请安,还望陛下恕罪。”
裴昭听言,俯下身去,扳过沈清漪的身子,让她直面自己。
“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不用膳?”
他直直盯住沈清漪的眼睛,“非要这样逼朕才满意吗?”
沈清漪一边哭一边拂开裴昭的手,压抑在心底的话字字句句冲口而出:“我有何不满意?我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昭哥哥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我是什么?若不是攀上皇帝陛下,在旁人眼里,我这样的人,俨如一团烂泥,可以随意践踏。我凭什么不满意?我凭什么贪心?凭什么要你在乎我、体谅我?”
“我如何有资格要你明白我心中的苦楚与不安?又如何有资格要你明白我心中的害怕与惶恐?每日看你与旁的女子甜蜜相处,我又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呢?”
“昭哥哥,昨日誓言,不如悉数忘却。”
“你我只当没有过这一场缘分,虽叫人遗憾,但总好过今日这般。”
“我……”
“或许从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是大错特错,如今悔改,许也不太晚。”
裴昭看着沈清漪哭得声嘶力竭,说出这般绝望话语,瞬间心软。
他是将她逼成了什么样子,她才会如此?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裴昭俯下身,将床榻上的沈清漪抱了起来。病得一场,又瘦了两圈,裴昭心下叹气。沈清漪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因没有力气而无法,终是躺在他的怀抱之中静静流泪。
裴昭抱着沈清漪坐在床沿。
两个人互相依偎,长久的无言之后,裴昭说:“清漪,好好吃药,也好好用膳。”
“往日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都忘记。冷宫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你快些将病养好,过一阵子从这里搬出去,往后住在琉璃殿,便不必担心会再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