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的对象不是她,是闻湛。
“今日是你生辰,不如穿红色吧?”陆云初拿起衣裳在他身上比了比。朱红色将他的皮肤衬得越发雪白,清冷的气质中徒增一抹艳丽,本就生得多情的眼无端潋滟了起来,不带任何脂粉气,似冰天雪地里突兀的热烈。
闻湛四肢僵硬,很不习惯被人按着打扮。
他低头看着陆云初双眼放光的模样,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有如此大的兴致。
陆云初将衣裳放下,又拿起一件月白色的往他身上比划。
月白色更衬他的气质,芝兰玉树,皓月流光,同他长相相配本应是清寒至极,却因他温柔的眼神变成了冰河下蜿蜒的春水。
“这件最好。”陆云初做出了决定,“就穿这件吧。”
闻湛不喜穿淡色,这些颜色在黑暗中都会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没有拒绝,接过衣裳,白皙修长的手指与月白的布匹相碰,手上丑陋暗红的伤疤越发明显。
他连忙垂手,不想让伤疤暴露。
正沉溺于烦闷情绪之中时,忽然听到陆云初说:“这样淡了一点。唇红齿白,就差唇红了,不如擦点口脂吧。”
闻湛惊恐地抬头,仓皇后退两步,像一只被抚摸了脊骨而炸毛的猫。
陆云初顿时笑了出来:“逗你玩儿的。”
闻湛松了口气,为自己的小题大做感到羞愧,对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笑容刚刚挤出来,又听陆云初接着道:“不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他再次炸毛。
陆云初哈哈大笑,最终也没告诉闻湛她到底是不是逗他玩儿的。
那些烦闷的情绪被这么一搅和,闻湛心里只剩下晕乎乎的茫然了。
冬日天黑得早,两人出门时已华灯初上。反正剧情目的地正合她意,她就顺着剧情的安排与闻湛乘马车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市。
到了街市,她先一步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融入了灯会的热闹之中。
各色花灯挂满了长街,人潮涌动,花天锦地。明亮柔和的灯火如散落在凡间的星光,映照着成冰的河面,冰面反射的光化在空中,将长街变成凡尘中的银河。
她惊叹了一番,赶紧回身催促闻湛下车。
车帘没动静。
正当她准备掀开帘子把闻湛拽下来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将车帘掀开,闻湛埋着头,咬紧牙关,不让她看破自己在颤抖。
花灯不比日头明亮,却依旧晃眼。游人摩肩擦踵,谈笑声在他耳里放大数倍,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听见过这么热闹嘈杂的声音了,太过喧闹,像重锤不断锤击着他的太阳穴。
光线不够明亮,陆云初没看出他的不对,翘着嘴角看他下车。
他身段挺拔,道貌温然,如玉之清,连埋头躬身的动作都像缀着流光。别人慢吞吞的动作看着烦人,他慢吞吞的动作却显得矜贵秀气。
待他站定,陆云初转身就往人群里钻:“快!我们去吃好吃的!”
空中似有一张薄膜,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绝,眼前光影绚烂,像虚妄的梦境。
闻湛看着的陆云初背影,很想跟上,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僵硬,愈发恼恨自己。
不料陆云初走出几步,忽然转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发什么呆,快走。”她笑道,“得拽紧你,免得被人群冲散了。”
闻湛被她拉得踉跄几步,怔愣着,蓦地同她闯入了繁华人世。
灯会实在是拥挤,有人提着花灯,还得左闪右躲地让路。
陆云初拽着闻湛钻入人群空隙,她身形秀气娇小,闻湛却不一样了,很快就被人撞了一下。
那男人抬头,正想骂几句,抬头看见闻湛的脸,脏话顿时咽了下去,支支吾吾地钻走了。
陆云初皱眉,见闻湛脸色苍白,以为他被撞疼了,忙问:“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