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来大山村找谁呀?”兰婶子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我们是大河家的。”五娘的神色有几分哀伤。
她的前夫名叫李大河,以往大山村的人都称呼她做“大河娘子”。
“大河?是大河家的!你们在外面过得好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兰婶子瞬间就想起这两个妇人是谁了。她的脸上都是同情,大河是她看着长大的后生,是个挺能干的小伙子。可惜命不好,早早就去了,留下一家孤儿寡母。
可怜啊,她当年看着这两人离开,还悄悄地给五娘塞了一颗煮鸡蛋,让她补补。
五娘的婆婆和这个婶子也熟,她特意抬高了声音,炫耀道:“阿兰,我在外面过得好着呢。”
西楚霸王项羽说过,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老婆子不认识项羽这样的人物,但不妨碍她领会其中的精髓。她抱着白胖的孙子多金,笑得非常得瑟,“我们在外面有吃有喝的,还挣了点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给多金买了一颗小银珠子戴着。”
看到没?她的多金打扮得多好啊!
老婆子怀里的多金睁着一双大眼睛,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健康又可爱。他是个不认生的,见人就爱笑,又幸运地喝到农场里的牛奶,养得越发好了。
“这样的胖娃娃,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了。”另一个婆娘凑了上来,羡慕地摸了摸多金的小脸。
这脸蛋上圆润有肉,是没有吃过苦的。还有那双小手上,又胖又白,跟藕节似的,一圈圈都是肉。这孩子生得太好了,不像大山村里的小孩子,吃着杂粮泡开水又是一顿,饿得跟瘦猴差不多。
老婆子收获了一大批羡慕的目光,得意非凡。她的孙子就是好,将来也有福气。
她抱着多金去到埋葬儿子和自家老头的坟地上,那里只有两个小土包。远处有一座青色的房子,老婆子看见就来气,“呸”了一口唾沫,扯开嗓子就要骂开来了:
“那些臭不要脸的哟,活该烂了心肠!霸占了我们大河的房子和田地,也不怕睡到半夜有鬼来拍门。看什么看,骂的就是你们二房的那一窝臭虫,我咒你们生儿子没□□,生一个死一个……”
二房的李大江一家,正听说李大河家的回来了。他们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目光闪烁。
“大河婶子,大河去了我们也伤心。要是大河的儿子养不起,可以过继来二房,我们会好生养着的……”李大江和稀泥地说,还假装慈悲地感慨了几句。
“我呸,你这些贼,不但偷了大房的东西,还想要断了大河的根,休想!”老婆子抱紧了小孙子,指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多金,他害了我们家,快上去骂一口。”
小娃娃听话地“呸”了一声,奶声奶气地骂:“你欺负我祖母,我要打你。”
要是一个七尺大汉说这句话,就是威胁。小娃娃多金说着这样的话,看在其余村民的眼里,那就只剩下可爱。
二房的李大江被小娃娃吐了一脚唾沫,脸色都发青,想要发作。这几个女人怎么还不死,要是她们死了,这大河的孩子也死了,那么就没有人回来争夺原属大房的田地和房子了。
鸠占鹊巢的人,俨然把自己当作是主人。
李大江的婆娘汪氏是个嘴碎的,她看到五娘一家的打扮,先是羡慕嫉妒恨,这几个人竟然比她过得还好!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问道:“大河娘子,这几年上哪里快活呀?莫不是干了那些勾当,来钱快呗。多金这孩子啊,到底是不是李家的种,也不知道呀——”
“啪——”
老婆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巴掌扇到了汪氏的脸上,“小贱妇你在骂谁?今日我老婆子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一把扯掉了汪氏的头发,骑在她身上一拳拳砸下去,没几下就揍得汪氏直叫唤。老婆子年轻的时候是个泼辣的娘们,干架骂架从来没怵过。
最终来劝架的,还是刘五娘。
她也恨,但是夫人跟她讲过,狗咬了人一口,难道人要咬回去吗?她的多金还小,前程未定。等上十数年,多金有了大出息,那就是夺回一切的时候了。
五娘神色淡淡地抱着儿子,让他给地下的大河和祖父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她把背篓里的吃食都摆开来,倒了一碗酒,烧了一些东西,仿佛面前坐着那个熟悉的男人:“大河,我来看你了,这是多金,是我们的儿子。我回到刘家村之后,被夫人雇去做工,如今三餐有靠,还能攒下一些家底……”
老婆子也蹲在了坟头,想起老头子和儿子,也忍不住落泪:“死鬼老头子,你死得早,为何又要把大河带走?要是大河还在的话,我们哪里会被这些小人欺负啊……老头子啊,一定要多庇佑多金,让孙子活得久一些,要是没有多金,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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