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维持了五分钟,女孩子轻轻说:“第一次看到你给人拍照。”
傅泽明已经找到沙发附近,闻言望向林韵。
有些人觉得分手之后可以做朋友,但他们并不是这种人。分手后两人都删除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偶尔在工作场合碰面也就是笑笑或者点点头。傅泽明对林韵的搭话有些惊讶,回答:“我不怎么拍照,因为不擅长摄影。”
“是这样啊。”林韵说,“虽然曾经是男女朋友,但我好像不太了解你,你应该也是才知道我会拉小提琴?”
毕竟只交往了三个月。傅泽明真心诚意地称赞:“才知道,你拉琴很好听。”
“我当初没有真心想分手。”
傅泽明翻靠垫的动作停住了。
林韵正在检查地毯,孤零零的坠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她的容貌相得益彰。第一句说出来,后面的话就会更容易,她自嘲地说:“因为很少约会,你也不太主动,一次喜欢我都没说过,我想干脆把话说得严重点,让你对我多上心,没想到真的分手了。”
傅泽明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林韵觉得尴尬,“我只是……当年说不出口,但一直想知道,你那时候是不是不喜欢我?”
虽然那时的心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的的确确发生过。傅泽明意外林韵会这么想,他回答:“那时候我喜欢你。”
林韵看起来比傅泽明还意外,但随即释然:“谢谢,好歹我没有一厢情愿。”扒开地毯的长绒,一只耳坠闪闪发亮,她拾起那只坠子站起身,笑道:“找到了,再见。”这个笑容非常客气,是他们已经确立的界限。
林韵退出屋子,带上房门。
四天后,文嘉仪回来了,召集大家开会。过去四天,林韵和傅泽明的状态看起来变化不大,而王莱因为暂时戒烟戒酒,整个人处于一种肉眼可见的不快中,祝夏则萎顿不少。
小会客室里又充满了红茶的香气,文嘉仪连日奔波,在熟悉的舒适环境中流露出了疲惫的神态,她啜了口茶,说:“今天开会谈两件事,一是想知道你们对角色有没有新的想法,第二件关于外景,先聊角色,就从……林韵你先,书单你看到哪儿了?”
林韵手上拿着这几天看书做的笔记,她把笔记本递给文嘉仪,说:“刚刚看完《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文嘉仪接过笔记本,一边翻阅一边示意她说下去。
林韵说:“我看到书里有一句话,‘每一位典范女性天使般的谦逊外表之下,都隐藏着无可遁形的根深蒂固的自我’,我猜编剧是不是看到这里,决定写‘吴小曦’。”
“下周三位编剧会一起来开会,你到时候可以问他们,继续说吧。”
“‘沈真’和‘沈越’回忆‘吴小曦’时都是她好的一面,温柔、聪慧、善解人意,是毫无瑕疵的女性范本,但如果她真的那么完美,就不会利用‘沈越’来隐藏和‘沈真’的恋情,她应该胆小、自私,一直在害怕,有一天忽然死了,就解脱了。”
文嘉仪问:“她害怕什么?”
林韵皱了下眉,答案让人不愉快:“害怕别人知道她不一样,她爱女人,然后也被当成疯子关起来。”这是剧本里的一处剧情,沈氏姐弟回乡之后,在探寻过往中得知镇上的一个疯子前几年死了,小时候他们不懂,大人也不会告诉他们,长大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同性恋,被发现后父母希望把他打改过来,结果改没改过来,人被打疯了。
祝夏看剧本的时候,发现回乡探寻过往这一段好像很温情,“沈越”和“沈真”记忆里都是“吴小曦”的好,但注意一下细节,全在发刀。
文嘉仪也看完了林韵做的笔记,她把本子递回去,笑着说:“非常好。”又转向王莱说:“那你第二个。”
王莱今天和林韵坐一张沙发,她抱着一个抱枕,语气坚决地说:“我想抽支烟。”文嘉仪和她对视片刻,无奈地妥协:“你现在别抽,也只能抽一支。”
王莱肯好好聊天了:“我和林韵之间,她是主导者,虽然看起来我比较强势,但在这段关系里,是我在追随她。”
林韵有些不自在,说:“莱姐,说的时候用角色名吧。”
王莱倒不坚持,无所谓地换了称呼:“‘沈真’的回忆里,是‘吴小曦’先向她表白,‘吴小曦’似乎很迷恋‘沈真’,但一起做老师是‘吴小曦’提出,利用‘沈越’隐瞒恋情,‘沈真’不愿意最后还是妥协了,‘沈真’提出过两次分手,最后都回到‘吴小曦’的身边,她十倍迷恋着‘吴小曦’。”说到这里,王莱轻轻一笑,蔑视地总结道:“可怜。”
文嘉仪只当作没听到王莱最后一句。
接下来是祝夏,他昨晚也熬夜了,往常这个点应该是他补眠的时候,但现在只能强打精神撑起眼皮开会。
文嘉仪看祝夏一脸倦意,关切地问:“昨晚睡得不好?”
祝夏有点心虚地说:“我最近都是凌晨三点左右睡的。”
“怎么这么晚才睡?”文嘉仪的神情里写着明知故问。
看到文嘉仪这样,祝夏反而不心虚了,他如实说:“白天太无聊了,没事做,戴耳机的时候我很麻烦。”
傅泽明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