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站哪一边?”
“先保储君,”贺征抿了抿唇,道出了自己的考量,“打了这么多年,无论是殉国的英灵,还是活下来的我们,为的无非是一个更好的明天。”
作恶者应当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可当惩处罪恶与大局相悖时,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
沐青霜看了他一眼:“那,我爹怎么说?”
“沐伯父没有在当时言明立场,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是愿暂忍一时委屈,先保储君。”
“待将来真相大白于天下,”沐青霜眼眶微红,唇角却弯弯扬起,眼中满是骄傲,“‘沐武岱’其名,当名载史册。”
因她是个小姑娘,虽与父亲的关系足够亲近,但却甚少有深入谈心的时候。他总是纵着她、惯着她,却似乎从来不懂该如何与她畅谈心中事。
直到去年冬日出事后,她才慢慢拨开迷雾,一点点真正看清自己的父亲胸中那广阔纵横的天地。
他曾是独霸一方的豪强,可他有超出她想象的胸襟与志向。
沐青霜终于想起,她的老父亲,也曾是少年。
到如今人到中年,依旧热血未凉。
沐青霜紧紧回握了贺征的手,轻声笑道:“好。”
已是卯时,天边绯红霞光如水,有日色隐隐。淡绯的瑰色天幕与远山青岚一并倒映在湖面上,盈盈荡着活水清波,绚烂美好。
沐青霜这才瞧清,眼前的沣南湖是在一处坝上。
堤坝之下,初秋的田野间阡陌相交,有房舍屋宅错于熹微晨光里,隐有炊烟袅袅如雾。
“之前请你看过了月亮,”贺征抬手指了指天边,“现下我再请你看看太阳。”
沐青霜笑着偎在他身侧,不是很认真地啐道:“说得像太阳月亮都是你家的一样,还请我……”
话还没说完,耀眼红日蓦地自远山之巅跃起,如火球破水而出,万丈光芒霎时喷薄,充盈了整个天地。
枝头夜露将天幕染成水碧之色,四下里有许多高大树木在晨风中枝叶轻摇。这季节已渐入秋,许多树叶正是由绿转黄的时候,黄绿交融成秋香之色。
中原的破晓晨光,与利州是同样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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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携手并肩沿着小径往回走时,不期然遇见一位十二三岁的红衫少年。
那少年站在小径中愣了愣,旋即笑咧了嘴:“我还以为我娘唬我的,原来真是大将军回来了。”
说话间,他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好奇打量沐青霜好几回。
“贺渊,”贺征板了脸,不太高兴了,“我念你是好奇堂嫂的模样,才忍着没吭声让你看两眼的。你若再多看,我可要揍人了。”
这话给沐青霜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偷偷伸手捏了他的腰际。
名唤贺渊的少年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跑:“莫醋莫醋,我只是个孩子啊!”
沐青霜若有所思地望着少年大笑奔逃的背影,忽地笑了。
有一个困扰她多年的谜题,好像解开了。
她似乎明白了当年在利城的善堂破庙,病到两眼混沌的贺征为何会正正好抓住她的裙摆,而不是向别的人发出求助的讯号。
原来,她与他之间的渊源与羁绊,远比她从前以为的更早、更深。
原来,在她不知不觉时,许多事早已被老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注定是要来到她面前的,也只会来到她面前。哪怕当时在场还有别人,他的手也只会伸向她的裙摆。
“我问你……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