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带人出城走得急,大少爷怕皇帝陛下误会老爷有什么不轨图谋,赶忙找了二姑奶奶和三老爷托付了几句家中事,就和少夫人一道带上霁昭小少爷去面圣了。也不知陛下怎么个意思,反正就将他们留在内城过了夜……”
沐青霜一听就懂了兄嫂的苦心,这是一家三口主动去陛下面前为质,替父亲毫无预兆的行为背书。
“沐少帅风采不减当年啊。”沐青霜重新闭上眼,心口一片暖融。
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下,她大哥其实什么事都不清楚,却依然能镇定从容地想出对策,让沐家免于被猜忌的风暴。
哪怕如今已成了富贵却不显赫的司金中郎将,沐青演的骨子里,依旧是当初那个稳妥又不失胆大的沐少帅。
她可真是个会投胎的姑娘,有世间最好的家人,还有世间最好的儿郎。
上苍待她不薄。
“红姐,我爹呢?也回来了吗?可有受伤?”
“大少爷说昨日下午老爷就从雁鸣山回来了,没伤没痛,好着呢,”桃红从旁舀了清亮热水替她冲洗着长发,“但没回家来,仿佛是进内城面圣了。”
“嗯?被扣下了?!”沐青霜倏地坐直,湿淋淋的发尾扬得桃红满脸水珠。
桃红笑着扶住她的双肩,将她重新按回木桶边沿仰头靠好:“大少爷讲了不用担心的。说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对霁昭小少爷保证了咱们家谁也不会有事,留老爷在内城是为了询问甘陵郡王在雁鸣山做的坏事。”
“哟,我们霁昭这么能干?竟讨来这么紧要一句保证,了不起,”沐青霜笑着轻拍水面,半晌后才又问,“甘陵郡王府眼下什么个情形?”
“围起来了,早前皇城司查过,如今钟离瑛老将军和大理寺的秦少卿又去查了,”桃红拿干巾子来替她擦着头发,义愤填膺道,“那甘陵郡王可真是个十足的坏胚子!我听外头的人都在说,他府中关了好些个年纪不大的稚子,是他用来试各种怪药的‘药童’,个个都给折腾得奄奄一息,可怜见儿的。”
“赵旻那犊子,从来就不肯好好做个人,”沐青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知道他现下在哪里么?”
“听大少爷说,起先是关在宗正寺牢房里,不过昨日傍晚又挪到大理寺的牢中了。”
桃红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沐青霜却是懂的。
宗正寺管辖的是皇族宗亲相应事务,赵旻作为皇后所出的郡王,犯事以后自当是被关在宗正寺,即便受审也不会公开细节,毕竟事关皇室脸面。
可被挪去大理寺,这就意味着……
“那犊子的名字怕是从玉牒上被抹了吧?”
若这猜测属实,那可真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皇帝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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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三的早上,也就是沐青霜醒来的次日,有内城传令官来到沐家,让沐青霜前往大理寺协助大理寺少卿秦惊蛰补齐甘陵郡王一案的详情。
原本传令官还要去鹰扬大将军府向贺征传达同样的圣谕,沐青霜有些尴尬地表示:“大人不必多跑一趟,贺大将军他……咳咳,在我家。客院,客院,他单独睡的。”
传令官憋笑垂脸的模样让她清楚地认识到——
很好,从今往后她就彻底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了。
待贺征与她同上了马车,她仗着车厢里只有二人,便忍不住绷直脚尖去踹他:“都赖你!昨晚偏不肯回将军府,这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早知今日一大清早传令官就会登门,她昨夜说什么也要将他撵回去。
千金难买早知道,她恨自己意志不坚!
贺征扣住她羞愤交加频频踹来的脚踝,闷声笑得双肩直抖:“传令官不会笑话你的,他知道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两人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三,这事是在武德帝面前都过了明路的,内城里谁不知道。
“那不一样,我又还没、还没怎么着你!”沐青霜使劲抖着腿,却发现脚踝给他扣得死死的,“他一定误以为我很‘急’!”
贺征放开她,径自挪到对面与她并排坐下,揽过她的肩头,安抚地以指尖轻轻在她烫红的脸颊上划来划去。
“那晚些从大理寺出来后,我就去内城找方才那位传令官澄清,让他知道我家大小姐一点都不‘急’,根本就没有‘怎么着’我。行了吧?”
“行个鬼!可给我闭嘴吧你,越描越黑,”沐青霜羞恼地拍开他的手,“你你你……先摸我的脚,再来摸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