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后生,这不瞎胡闹嘛?”老泪纵横的沐武岱又哭又笑,孩子似的嚷道,“我老人家坐个牢还坐成英雄了?”
敬慧仪抹了抹眼角的热泪,笑吟吟道:“沐伯父本来就是老英雄啊,同坐不坐牢有什么关系?”
沐武岱身为一支二十万大军的统帅,临战之际私自下令放弃防区、拔营改道,这确实是有过不假,今日三司会审的判罚并无不妥,他及沐家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坦然地面对了这桩过错。
可这一件事错了,并不能彻底抹杀他二十余年里的功绩。
纪君正笑着起哄:“英雄就英雄,加个老字算什么回事?咳,沐伯父,我姐她这是为您高兴昏头了,话都不会讲,您别同她计较。”
这时,沐青霓手捧着崭新的外袍,带着沐霁旸、沐霁晴、沐霁昭迈过门槛走上来。
为着今日要迎接沐武岱回家,家中替几个孩子都告了假。
沐青霓笑嘻嘻道:“大伯父请更衣袍。”
“更衣袍。”沐霁昭学舌。
沐武岱冲他们笑笑,依言将身上的旧外衫除去,换上了新袍子。
沐霁旸接过旧袍子,飞快地跑下石阶,将它扔进火盆中烧掉。
半年来的种种不愉快,就在火光蹁跹中化为尘烟。
从此刻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新的活法了。
台阶下的众人齐齐向泪流满面的沐武岱执礼道贺,礼数之隆重,半点未因他如今失势而有所怠慢敷衍。
沐武岱哽咽良久后,沉声喝道:“行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往后不许来!”
这些年轻人今日能来相迎,对他来说已是莫大安慰。但他清楚他们各自一路行来有多不易,也很清楚自家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千夫所指。
他不愿他们与沐家往来太多而在名声上受到牵连。
好在大家也明白他的苦心,且各自身上都担着职责,便未与他争辩僵持,又向他行辞礼后才陆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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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从大理寺出来时就已过了午时,又这么一通耽搁下来,等沐武岱沐浴梳洗过后,已然是未时近尾。
好在家中早已备好餐食,大家热热闹闹陪着沐武岱吃了这顿迟来的午饭。席间大家都只拣家中这半年的大小闲事说给沐武岱听,谁也没提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更没谁提那个让人生气的白眼儿狼。
吃过午饭,沐武岱在儿女陪同下熟悉着新家的布局,权当消食。
走了一圈儿后,三人进了花园的凉亭内坐下。
茶果点心才摆好,沐青霓就带着她的小跟班们过来了。
四个孩子每人手中都抓了几根萱草花,冲上来放进沐武岱的大掌中。
“大伯,快,快扔地上。”沐青霓催促道。
“大爷爷,扔地上!”沐霁晴与沐霁旸也齐齐大喊。
利州人的风俗里,萱草是忘忧之物,若有不好的事发生,将它放在地上,便就放下所有忧愁了。
沐霁昭还小,其实根本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只是跟着大孩子们学:“爷爷,扔!快扔!”
沐武岱站起身,走到凉亭长椅前,抬手一扬,将那把萱草洒向花丛中。
沐青霓走到他身边:“大伯,你头低下来。”
“做什么?”沐武岱笑问,却还是弯腰与她平视。
沐青霓狗胆包天地将爪子搭在他头顶上拍了拍,口中飞快念叨:“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啊吓不着!”
说完,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