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维夏,繁花灼烁,鲜草蒙茸,自晨光中呼入的每一口气似乎都有花草清芬混着果香沁甜。
沐青霓、沐霁晴、沐霁旸三人虽辈分不同,年岁却相近,如今同在京郊的官办明正书院进学快有两个月了。
因明正书院一旬一休,每休通常只有两三日,于是这两个月来三个孩子在家的时日极少。
明正书院重文,武科术课只算是点缀,这使他们在武学上难以进益,只好趁每次旬休在家时勤学苦练了。
沐霁旸因昨日在内城误喝了那杯被赵旻下了“入骨醉”的茶水,一路从内城睡到回家也没醒,等到半夜药效过去竟就睡不着,瞪眼折腾到通天大亮后又困得不行,这会儿正睡回笼觉,便免了今日的晨练。
一大清早,沐青霜就带着沐清霓与沐霁晴到后院小校场。
沐青霜小时习武是由她的父亲沐武岱亲自指点入的门,后来便多是她兄长沐青演带着。来自父兄的传承使她的路数偏于大开大合、利落刚猛,哪里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小姑娘挨得住的。
不过沐家的孩子大都是又傲又倔的,两个小小姑娘虽明知两人联手也撂不倒沐青霜,却并没有畏怯退缩的意思,事先还与沐青霜订了个约——
败者要回答胜者一个问题,问什么答什么,不得耍赖作假。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个小小姑娘额面上已开始不停涌出豆大汗珠,连睫毛尖儿上都挂上了汗雾,整个人红彤彤像被煮熟的两尾小虾米,可怜见儿的。
沐青霜便笑嘻嘻递出杀招,将两人手中的长棍一一挑落,这便算有了胜负。
沐霁晴扁了扁嘴,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揉着眼睛喘着气:“我、我才不哭……等我,等我再长高一点……小姑姑就打不过我的……”
说着说着,“哇哇”就哭出了声。
正是好胜知耻的年纪,嘴上再怎么说,输了也还是难受的。
沐青霜笑着将她拎起来:“别忙着立刻坐下,走两圈缓缓,不然晚些身上要酸疼的。”
沐霁晴抽抽噎噎地站起来,与沐青霓一左一右跟在沐青霜身旁,沿着小校场的四围回廊慢慢走着松缓四肢。
沐青霓问跟在旁边的丫头拿了绢子来,胡乱替这个年纪相仿的大侄女抹去眼泪和汗渍,一派长辈风范。
沐青霜看得发笑,随口道:“你俩是今日败者啊,我可要问问题了。”
其实这规矩是先前这俩小小姑娘自己定的,沐青霜只觉好玩儿,并不知该问些什么。
“愿赌服输,没在怕的,”沐青霓大气地扬了扬手绢儿,“你问。”
沐青霜边走边想,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个问题:“你们书院里……有不错的小儿郎吗?”
沐青霓挠了挠头:“没觉得谁不错啊,个个都跟秧鸡崽儿似的,不经打。一到武科的课上就躲我八丈远,没劲透了。”
沐霁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也有一个能打的啊,张贤平不就还行?”
她似是想到什么,笑意神秘地趋近沐青霜:“小姑姑我跟你讲……”
其实沐青霓才是沐家“青”字辈最小的姑娘,“霁”字辈的人该叫她“小姑姑”才对。可自打她当年主动要求做了“本家”的头头过后,这些年家里大人小孩全叫她“头头”,险些都要理不清她的辈分了。
好在沐家人也不太拘泥这些小节,寻常也没谁刻意纠正。
沐青霜挑眉弯腰,将耳朵凑到沐霁晴跟前。
“同窗们说,张贤平大约是看上头头了。”沐霁晴小声道。
嚯,真是一代更比一代浪。你们才十岁啊!沐青霜惊讶抱拳:“了不得!”
沐霁晴声音虽小,沐青霓还是听到了的。
她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蹦了起来:“呸!那我可看不上他!”
“为什么?”沐青霜与沐霁晴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练时他总让我,”沐青霓气哼哼道,“我仔细看过他同别人交手,我觉得他应当是比我厉害的,可他总是让着我。太瞧不起人了!”
“他让着你,不好吗?你为什么生气?”沐霁晴想了想,疑惑道,“那些生在中原的同窗都说,女孩子要养得娇气些才好,家里都格外让着宠着,练武时都不会像儿郎那样被严苛约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