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有人奉沐都督之命来将阮十二叫走了,约莫一炷香以后才回来。她回来之后又哭又笑的抹眼泪,我才知那时贺征是胸前贯穿伤,比我还惨,据说瞧着都像救不活了。”
生死徘徊间,旁人听他唤了一个名字好几回,可谁也不知他唤的那人是谁。
直到沐武岱去探望他,才听出他唤的是“萱儿”。
沐武岱见他像是命不久矣,想着若是派人将沐青霜接到江阳关怎么也得十几日,怕贺征根本撑不到那么久,恰好无意间瞥见阮十二与沐青霜有几分相似,便叫阮十二去他面前晃晃,也算了他临终心愿。
“听说,那时贺征眼神都有些散了,大家都觉得他不大认得出人来,连沐都督都觉得阮十二有些像你,肯定糊弄得过去……”林秋霞笑得直抖。
“结果,他识破了?”沐青霜的嗓音怔怔,有些好奇,又有些恍惚。
这些事,贺征从来没讲过;她的父亲似乎也忙到忘记告诉她。
林秋霞乐不可支道:“阮十二说,她到他面前时,他摸出了一枚骨哨在嘴里吹了吹,也不知怎么的,张口就喷了沐都督一身血,痛骂他是‘骗子’,然后就厥过去了。”
好在那口血呕出之后,他反倒奇迹般的缓了过来,到林秋霞被送离江阳关之前,据闻他已清醒许多。
沐青霜缓缓闭上眼,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骨哨啊……
她想了许久才想起,当年赵絮到赫山点将时,贺征问她要去了一枚骨哨。
她不算个太仔细的性子,那小玩意儿给出去后,贺征没还她,她也就忘记了。
这么多年,从未想起过。
沐大小姐生来就什么都不缺,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来自他人的疼爱呵护,她所能得到的,都比寻常人要充盈富足得多。
所以她从不吝惜付出,也从不畏惧失去。
当年贺征的离开虽让她心中有痛,却不足以击溃她。因为不管失去了什么,沐大小姐都依然还是沐大小姐,虽会耿耿于怀,却绝不会竭嘶底里。
满目黑暗中,沐青霜试着将心比心地易地而处。
可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得是占了多重的位置,才会让人在生死徘徊之际,还能想起多年前从对方手中得到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还是给予那一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小玩意儿。
不知为何,沐青霜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跑到贺征面前去当面问问,那枚骨哨,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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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贺征似乎很忙,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再到沐家来,沐青霜便一直没机会问骨哨的事。
期间鹰扬将军府的人奉贺征之命来过两回,头回是送来许多糖果点心和小玩意儿,第二回更是直接带着毓信斋的裁缝大师傅来,给沐家大小量了尺寸,说是贺大将军交代要给裁新衣。
毓信斋以经营布料为主,他家裁缝师傅是前朝少府名下织造大师匠的后人,据说祖传的手艺非常了不得,架子还大,即便是如今的皇室宗亲们想要请他裁衣,那也得照他的规矩等着排日子。
说不上来缘由,沐青霜疑心是贺征知道了二月里自己和嫂子在毓信斋被白韶蓉母女抢布料的事,这是专替她找场子来的。
四月廿六,沐青演、向筠、沐青霜奉诏进内城赴十七皇子的弥月小宴。
所谓“小宴”,就是指此次宫宴不为国事,只是皇室家事喜庆,邀宗亲近臣及其家眷也只为同乐,不必过分拘君臣之礼。
因是十七皇子的弥月宴,皇后还特意叮嘱各家带家中小孩儿一并前去,算是沾沾喜气的意思。
恰逢书院放了旬休,沐青霓、沐霁晴、沐霁旸也被带上,一起去宫宴上开开眼界。
因是夏季,这宴便设在了内城东北角的含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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