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上阵亡名单,”那姑娘猛地回头,面色凛凛发着狠,“那他就一定会回来。他应过我会回来的!”
沐青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刺痛。
令子都回首见是沐青霜,无奈苦笑着解释道:“她是我邻村的,也算同乡。每回有士兵归乡她都来,三年了从无例外。上月我已托阿征帮她查过名单,她的未婚夫,在三年前的燕城之战里失踪了。”
行伍之人都懂,所谓失踪,大多就是阵亡后没有寻到可以确认身份的尸骨而已。
她心上的那个儿郎,约莫是回不来了。
沐青霜撇开脸的瞬间,眼中的泪就决堤而下。
虽只方才匆匆一眼,可她看得出来,那姑娘,大约是再也过不好这一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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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纪君正要赶着回家与家人相见,令子都也要协助安置一些无亲无故的返乡士兵,沐青霜便与他俩约定,三日后到循化沐家喝酒叙旧。
说定后,大家便各自行事。
沐青霜带沐家众人去向赵萦行了辞礼后,便登上沐家马车返回。
与来时一样,她与贺征还是同乘一车。
贺征见她眼红得像兔子,知她此刻必定心潮起伏,便也不扰她,只沉默地坐在她身旁。
沐青霜一路若有所思,时不时红着眼觑他一记,神情复杂,闹得他全然摸不着头脑。
直到回了沐家,下了马车后,沐青霜才开口唤住贺征。
“你……上个月,是不是受子都所托,帮一位姑娘查过……一个人?”
那时贺征还暂代着利州军政事务,查阅阵亡、失踪、伤残名单是名正言顺的。
贺征愣愣点了点头,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解释道:“那人是章扬将军麾下的十夫长,三年前燕城之战时重伤……失踪。”
沐青霜垂下眼睫,点点头。
“怎么了?”贺征退回她面前,关切地低头轻询。
“多谢你。”
贺征蹙眉:“你谢我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替子都谢的。”若真是这样,他大概会立刻跳上马背冲去州府殴打令子都泄愤。
沐青霜垂着脑袋:“不是。是我自己要谢你。”
谢你当年拒绝了我,也谢你活着。
若当年贺征没有拒绝她的心意,而他又像那姑娘的未婚夫那样……那如今的沐青霜,大概会活得比那位姑娘更加执拗,甚至疯魔。
会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哪怕所有人都说他不会再回来,她也一定会等下去。
等到疯,等到老,等到死。
沐青霜没有抬头,只是缓缓伸出手,以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贺征的手背,轻触两下,旋即退离。
像雨前的蜻蜓掠过水面,荡起一池涟漪。
贺征浑身发僵,竟在大雪初霁的冬日午后浑身热烫到快沸腾:“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十六岁的贺征道谢。”沐青霜抬起脸,眨了眨泛红的眼,神秘地弯了弯眉眼,将双手背在身后,悠哉哉举步而去。
今日见那姑娘,沐青霜心中为她伤感唏嘘,却也忍不住为自己庆幸。
她终于懂得了,十六岁的贺征用那样冷漠残忍的方式拒绝她,将她孤零零留在原地的举动,是因他怕自己回不来,便宁愿她在一天天的恼恨中将他放下、淡忘,心无挂碍地去过好自己原本该有的一生。
时至今日,她仍不认同贺征当年一言不发的自作主张,但她已经能明白,当初那个沉默的少年之所以选择那样去做,是源于一种怎样温柔深切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