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来,虽众人敬称她“沐小将军”,可谁都知道她带的只是沐家私兵,并无公职官衔,以往她爹掌管利州时,也从未让她逾矩掺和利州的军政事务。
沐青演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偏着头睨她:“嘉阳郡主毕竟初到利州,如今利州人还不大认她。嘉阳郡主说,迎接伤残士兵是大场合,若没有沐家人在,怕那些士兵和他们的家眷要寒了心,这样不好。”
嘉阳郡主赵萦是朔南王赵诚铭的四女儿,与赵絮、赵旻同父异母。
“想不到她还是个有人情味的,”沐青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要我去?为什么不是大哥你去?往年都是你陪爹去的啊。”
迎接伤残士兵归乡的典仪是庄重的大事,她有些担心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好要给搞砸了。
对面的贺征替她重新添了茶:“以大哥在利州的声望,若他亲自去,只怕要彻底盖住了嘉阳郡主的风头。”
虽说沐家主动上缴暗部府兵的举动让赵诚铭很满意,但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彻底放松对沐家的警惕。这种节骨眼上,沐家既不能袖手旁观,又不能木秀于林,所以沐青演去是万万不合适的。
惟有沐青霜这个循化沐家大小姐,身份足够贵重,利州人也都知道,以往却并不涉及军政大权,就既能让归乡士兵感受到重视,又不会盖了赵萦的风头,如此朔南王府便不至于生出什么猜忌。
听贺征与大哥一搭一唱地抽丝剥茧后,沐青霜烦躁躁地抱头轻嚷:“中原人就是破事多!哪儿来这么些烦死人的弯弯绕!”
沐青演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萱儿,以往咱们就是全没顾忌这些弯弯绕,才会树大招风落地如今这般田地。往后这些事,咱们都得满满学起来了。”
到了镐京后,沐家人必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若还是遵循以往的做派,大剌剌不顾这些小节,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道理我明白,”沐青霜烦躁又忐忑地挠了挠自己的发顶,“可是以往我没参与过这种台面上的盛典,若出了错,丢人不说,还对不起那些士兵。”
那些士兵以血肉之躯为盾护了河山,浴血奋战从异族手中收回故国,如今一身伤残地归乡,该得到一场最好的典仪。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出错。
“放心,我陪你同去,”贺征凝着她,薄唇轻扬,“不会让你出错的。”
沐青霜也知这回不是嘴硬的时候,有贺征在旁周全提点,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家里还有别的人会去吗?到场官员里有我认识的人吗?”
她当真是头一回担当这种大任,自然是在场的熟人越多越安心的。
“我叫沐霁昀和沐青泽也跟着你去,”沐青演道,“头头也跟着吧。虽说她年纪还小,但多见见这种大场面不是坏事。”
“好。”沐青霜没有异议。
沐青演想了想,又道:“你往昔在赫山讲武堂的同窗纪君正这回领命护送利州士兵归乡,到时也会在。哦,对了,还有子都……”
当年纪君正、敬慧仪他们几个是被朔南王府挑走的,在中原战场征伐五年下来,如今已是响当当的年轻将领了。
五年中只有敬慧仪曾归乡探亲一次,敬家离沐家就三个街口的距离,沐青霜自然是去与她把酒言欢过的。
但纪君正这才是五年来第一次回乡,沐青霜一听就乐得眼儿锃亮,根本没听到大哥后头还补了一个“令子都”。
“那敢情好,不怕了不怕了,”沐青霜高兴地摇头晃脑,乐滋滋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拿起一块梅花白糖糕,“诶你们也吃啊,就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
沐青演嗤笑一声,还是拿了一块陪她吃了。
贺征冷冷淡淡看着点心碟子不动,仿佛跟那碟子点心有大仇。
他心中飞快盘了半晌,无法确定此刻沐青霜那甜滋滋的笑脸,是因为明日能与纪君正久别重逢,还是因为令子都也会到场。
无论她此刻的开心是因为这俩混蛋中的哪一个,贺征都觉得……
对面那个比白糖糕还引人垂涎的小姑娘,是不是笑得过分甜腻了点?!方才他说会陪她去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开怀。
想到明日能与纪君正重逢,沐青霜很是开怀,再无先前的忐忑彷徨了。见贺征神情古怪,她便顺口问道:“那糖糕又没得罪你,你不吃就不吃,瞪它做什么?又没谁逼着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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