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子都揉着额角,笑得苦涩:“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有需用我帮忙的地方就发话。”
“好。”
目送令子都策马远去后,沐青霜抬手捏了捏眉心,烦躁躁叹了叹气。近来她总在叹气,像是把前二十年没叹上的气全补足了。
怎么所有事都赶一块儿了呢?真愁人。
她看看时辰不早,赶忙又将心中那团乱麻抛诸脑后,转身回到院中。
听人禀说贺征已经醒了,正在和他的护卫说事,沐青霜便急匆匆赶过去。
正在贺征院中洒扫的那俩小厮见是自家大小姐,便由得她大而化之地独自走向贺征的寝房。
还没到门口,沐青霜就在窗前蓦地放轻了脚步,最后屏息凝神停在窗下站定。
贺征与护卫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透窗而出。
宿醉后才刚醒来,他嗓音干涩沉沉,时不时还轻咳两声,想是正难受着。
“……记住,让‘她’每日在门口稍稍晃一晃让外头的人瞧见,但别露正脸。你们继续守死沐家周围所有高点,绝不能让人找到空子接近窥探。”
沐青霜自己也是领兵的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听上一耳朵,她立刻就明白贺征这些日子为沐家都做了些什么。
近来她几乎足不出户,加之心事重重,便丝毫没察觉到自家周围原来是暗流涌动的。
贺征这讨厌鬼,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死蚌壳,再是为别人做了天大事都不肯轻易多说一句。
她在心中暗骂着,又听得里头那护卫恭敬应下,接着道:“若他们在沐大小姐回来之前突然起了疑心,与咱们撕破脸往这里头硬闯,那……”
“‘他们’不敢轻易将事情闹上明面,你们不惜代价将局面控制在暗中即可。最好不要惊动沐家任何人,”贺征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就多了一丝冷厉,“若对方彻底撕破脸,那就让‘他们’全都出不了循化城。”
窗下的沐青霜缓缓将脊背贴在墙上,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百感交集地笑了笑。
这次贺征回来,一直在她和家人面前做小伏低,极尽讨好,谦卑得让人都快忘了,他是个在中原战场立下赫赫功勋的少年将军。
是了,领军之人,在中原征战五年还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怎可能没有杀伐决断、铁腕狠戾的一面呢?
每一个在烽火狼烟里活到最后的人,都是要趟过尸山血海,才能踏上归途的。
只是,细细想来,无论是从前,还是五年后的如今,贺征在她面前始终都将这一面藏得很好。
此番归来,他的言行举止看上去都只像个愧疚回家的寻常游子,柔和无害,笨嘴拙舌,有时甚至傻乎乎像是谁都能欺他一头。
没有半点历了生死的血腥戾气,不见一丝沙场归来的强横冷硬。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藏起来,不给家里人看见。
就像她十几岁时那样,总是只想给他看到最好的那个自己。
或许,无论有没有这天涯相隔的五年,他们两人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彻底地了解过对方的每一种面貌啊。
“可……若循化这头的人全被灭了口,王府那头多日收不到消息,只怕会……”
护卫的低语再次透窗而出。
“那就叫赵旻自己来问我要人。”
赵旻,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沐青霜恍惚了一下,片刻后才想起是当年讲武堂考选时那个对学子们又使迷药又砸芥子汁的狗东西。
难道,自家这回遇到的事,那狗东西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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