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霓瞪大圆圆眼:“骗人!不信!”
向筠弯腰捏了捏她的鼻子:“不信拉倒。我要领人去冰窖,怕得一个时辰才回来。若你非往织坊里冲,到时被青霜的人绑起来挂树上,我可救不了你啊。”
贺征松开沐清霓,转头对向筠道:“早前少夫人似乎让人冻了些樱桃酪?若我跟去帮忙取冰,能多吃一份吗?”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神情又正经得很,向筠微怔,诧异地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沐青演也是懵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贺征在沐家住了快十年,甚少提什么要求,这话一出向筠与沐青演自是意外。
倒是沐清霓,当即丢下贺征就转过去牵住向筠的衣角,奶声奶气笑得蜜蜜甜:“嫂,还是让我帮你取冰吧?我力气比贺阿征还大!”
沐青演目瞪口呆:“这小混蛋,还真是个实在人。”
向筠这才忍俊不禁地冲贺征点点头,又对沐青演交代几句,牵着蹦蹦跳的小家伙,领着一帮丫头小厮往冰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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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门,绕过影壁后,沐青演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侧的贺征。
“你……”他朝贺征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抬了抬下巴,“要我去帮你说吗?”
贺征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薄唇微抿,摇了摇头:“多谢少帅。”
他手上捏着一个檀木雕花的首饰盒,还有一张军府点兵帖。
沐青演叹了口气:“小妹发起脾气什么样,你可是知道的。”
“无妨,”贺征淡垂眼帘,低声道,“大小姐若生气,我也该受着的。”
“你这小子,叫我怎么说你好?”沐青演单手叉腰,指了指他,忽又颓然放下手,“方才没听你大嫂说吗?小妹亲自去做新衣,我琢磨着她搞不好是在做嫁衣。你这上去就当头一棒,她得气成什么样儿。”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贺征嗓音低沉,垂眸望着地面厚厚的雕花青石板。
沐青演看他那模样,再度叹气:“你小子就是个死倔死倔的驴脾气。这些年家里谁拿你当外人了?谁瞧不起你了?你看看你,十年了,还‘都督’、‘少帅’、‘少夫人’、‘大小姐’地叫……你们京畿道的人就是屁事儿多!”
贺征原本出身京畿道,在战乱中流落到利州来已近十年,可骨子里始终带着京畿道少年特有的那种矜贵端方,总有许多固执的繁缛讲究。
沐青演实在闹不明白,贺征虽生在京中,不过长到五六岁就遭逢末帝朝兵败如山倒,被家人护着逃出镐京后,一路辗转流离近两年,到利州又生活了这么久……明年开春才满十七呢!
他在镐京生活的那五六年,怎么就这么根深蒂固影响深远?!简直不可理喻。
“你有志气有抱负有担当,没谁拦着你。这回爹都说了,只要小妹与你愿意,就让你俩成亲后你再走。就你非要拧着来!”
说着说着,沐青演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作势朝他踹了一脚。
倒是没踹着,只是足尖扬起劲风扫过贺征的衣摆。
贺征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又默了好半晌后才徐缓轻道:“此去生死不由我,成败亦无定数,也不知何年才能归来……”
他慢慢地对上沐青演的目光,澄澈的眸底隐着痛与割舍:“大哥,我不能这样让她等。”
这是他第一次称沐青演为“大哥”。
沐青演堂堂一个刚硬男儿,都被眼前半大少年这话闹得红了眼眶:“也是,乱世人命如草芥。你这趟往中原去……其实只要话说开了,小妹想来是愿意等的。”
“我不愿意,大哥,我不愿意,”贺征哽了哽,扭脸看向院中的盛夏繁花,“我舍不得。”
他心里那个小姑娘啊,就该被人护着纵着,张扬恣意,一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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