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自然人文频道,动物世界,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解说员旁白字正腔圆地响彻客厅:“雄狮通过嗅觉可以判断出雌狮是否进入发情期,当雌狮处于发情期,它可以与任何不期而遇的雄狮进行交配……”
沈耀荣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
半小时后,外面暴风雨的架势不但不见丝毫停歇的趋势,反而变本加厉,狂风呼啸着,时不时有东西被吹落的声音,新闻主持人穿着无济于事的雨衣站狂风暴雨里对实时情况进行跟进播报,再三强调台风猛烈,请市民们待在室内不要出门。
沈何启叫沈耀荣:“爸爸。”
沈耀荣看她。
沈何启义正言辞:“这样的天金铮回家很不安全的。”
*
沈家只有两个卧室,除了两个房间里的两张床,唯一可以凑合着睡觉的就只有他们坐着的这张沙发。
要么睡沙发,要么金铮和沈耀荣睡,沈何启和何令珍睡。金铮毫不犹豫选了前者。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沈家毕竟是女方家,不可能在一切尚未盖棺定论之时随便放任他和沈何启睡一个房间。
沈何启撇撇嘴,放下手里凉透的半杯牛奶,准备回房间给金铮拿枕头和毯子。
金铮无声朝她动了动口型。
你的。
沈何启挑挑眉,随后眼睛垂下看地,横向从沙发和茶几之间挪出去,当着沈耀荣对面她把反应控制得不动声色,但眉梢全是心照不宣的痕迹,他一眼就看得明白。
不一会她就抱着一床浅灰色的空调被和一条长薄的枕头出来了。
金铮接过,淡淡奶香萦绕鼻尖。
这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小亲密,弥补万一分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入眠的缺憾。
金铮在沈何启家里没有任何衣物,睡衣得问沈耀荣借,沈何启帮他开的口,关于金铮的留宿沈耀荣不情不愿,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回房间去翻。
沈何启跟进去,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开口:“爸爸,别忘了还要内裤。”补充,“要新的哦。”
沈耀荣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怎么内裤她都要管,还没嫁女儿,他已经觉得这是一盆泼出去的水。
沈何启把东西捧出去给金铮,她是打算让金铮去她卧室的卫生间洗澡的,金铮指指客厅的厕所:“我在这里洗就好。”
沈何启不解。
“去你那洗,很越界。”尽管社会已经多年大力倡导性别平等,但是各家各户对待女儿和儿子的态度总归还是不同,受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思想文化影响,女孩的家长多多少少都比男孩的家长在意自己孩子的名节,哪怕他已经直言坦白自己和沈何启的进度,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当着她父母的面肆无忌惮没有分寸。
沈何启还是一知半解。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她向来不太懂,就算知道也懒得理会,她能被广大叔伯姨婶喜欢,靠的从来不是懂事乖巧,而是一腔半真半假的天真无邪和恰到好处的任性娇憨。
“好了别管这些了,你也去洗澡。”金铮把她往房间推。
十分钟后沈何启洗完澡从房间出来,金铮正好在朝阳台的洗衣机走的半道上。
他穿着她爸爸的睡衣,或者压根不能算之为睡衣,沈耀荣作为一个大老粗,对夏天的睡衣压根没有讲究,旧短袖,肥大的裤衩到膝盖长度。
沈何启头一次看到穿的这么接地气的金铮,不自觉笑了出来。
他身前是漆黑一片的雨夜,天边划过闪电的一瞬间,他恰好闻声回过头来,头发滴着水,被闪电的强光照得半透明,水顺颊边流下,到下巴汇聚成一个尖,又滴落,整个人带着氤氲的湿气,温柔,潮湿。
她本来已经对他的容貌习以为常,这一刻竟再次生出初见时那种惊为天人的震撼感,窗外的响亮的雷声都无法淹没她为此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这个男人,明明英俊到她几乎都自惭形秽了,却也在与此同时,衣着随意,捧着衣物站在她家略显拥挤和老旧的阳台上并不显格格不入,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他正在缓缓走下她心里那座高不可攀的神坛。
这不再是去食堂路上看一眼说一句话就能令她高兴一下午的男孩,不再是活跃在身边同学嘴里的七中校草,不再是她不能露于人前的渣渣几何,不再是她只敢遥遥注视的背影。
更不再,不是她的。
“金铮。”
“嗯?”
她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