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金锦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是旁边的金铮听得一清二楚,这声笑带着不屑和轻蔑。
两人没待多久就起身告别,云同辉又是好一顿忙活,满屋子搜罗水果零食塞给姐弟俩,直到被抗议说拿不起了这才罢休。
出了门,金锦沉默了一会,突然冷笑:“开会,呵。”
金铮诧异地望过去。
金锦却又不说话了,一路无言。
直到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口,金锦回家的路线是该左转了,金铮打亮左转向灯,金锦却说:“直走。”
金铮挑眉。
“去紫荆山庄。”
紫荆山庄,X市的别墅区,地处山清水秀的度假区,因为周边生活配套设施不完全,离市中心又远,一般人买下那里的房子也不会常住,一年到头最多是想逃离城市的高压,去体验一把世外桃源的生活才住几天。
金铮一边开车,一边听金锦道来。
“本来我没打算告诉你,想着我自己去把祸患解决了就算了。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天生反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爸爸外头有女人。”
这是把他也骂进去了。
父亲金甚在外头的事,金铮大概也知道一点。幼时的记忆里都是父母漫天的争吵,再后来母亲大约也是累了,只要丈夫不要做得太过火,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么多年来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金甚拥有这样的身家,虽然他五十好几快六十了,但是因为勤于健身与保养,看起来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人,丝毫不显老态。多金又英俊的老男人,在花花世界里像是一块磁铁,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甚至有不少大言不惭者打上爱情的名义。
“阿铮你知道吗,其实妈妈怀你的时候我很不高兴,因为大人们都逗我,说妈妈生了弟弟就不要我了。我怕你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物质方面。你出生后我本来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讨厌你,但是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心软了,但是我又不想自己就这样妥协了,所以我不抱你,不看你,不跟你接触,甚至妈妈多抱你一会,我都逼自己给你记上一笔。后来有一天,你午觉睡醒了,我不小心路过看了你一眼,你不哭也不闹,睁着眼睛看着我,眼睛又大又圆。我走到你旁边拉拉你的手,你的小手圈了我的手指朝我笑,从此我就再也没法讨厌你。总的来说,你这个弟弟还算讨我喜欢。”
“爸妈再疼我,平时再怎么说男孩子和女孩子平等对待,我也知道家里的继承人一定是你。这个无所谓,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跟你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小时候这一段,这是大人们多年来乐此不彼的笑谈,金铮从小听到大。大人无非是认为一个小姑娘怕失宠,闹小性子。但金铮头一次听到从姐姐的角度出发的版本。没有人教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姑娘,如何去接受原本拥有的东西要被剥夺去一半甚至大半。她经历过忐忑、嫉妒,强迫自己狠心,可是最后还是败给血浓于水的亲情。
“可是这不代表我能允许别的女人生的野种也来分我的身家。”
“前天我在机场看到杨叔接了一个孕妇,我问这是谁,他跟我说是他远房亲戚。切,谁信。”
杨叔是金甚的司机,已经跟了他二十几年了。
“我找人跟了爸爸好几天,他每天都到这里来。”
车子驶到紫金庄园对面的马路上,人烟稀少的地方到了晚上更是寂寥,望去不过亮着零零星星的几盏灯。
金锦指着半山腰的一栋别墅,说:“我们的爸爸和小弟弟现在就在那。”
金铮顺着她手指所指望去,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充满了烟火气息。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二楼左边的房间隐隐约约有人影走动,不难想象里头父亲与情妇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与母亲在的那个屋子截然不同,没有丈夫,孩子也都离她而去,陪伴她的只有保姆和老猫。
他活到这么大没享受过几天父亲的陪伴。金甚总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顾及家庭。金铮小的时候还会撒娇要爸爸陪他玩,陪他去公园。金甚总是告诉他下一次。再懂事一点,金铮就再也不提此类要求了。
不过现在金甚却能抽出时间陪另一个女人。
哪有什么忙的不得空呢,想陪的人,再忙都能抽出时间去陪的。
“小弟弟。男孩?”金铮问道。
“嗯,男孩。”金锦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在金铮眼前亮了亮,“没想到我也有用到私家侦探的一天,还挺好使,我已经把那女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底朝天了。她才22岁,妈的。”金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小小年纪,大学也不读了,跑来给比她爸年纪都大的人生孩子。”
金铮又看了那窗口一眼,远远的灯光温柔极了,可是于他却是刺目极了,他打方向盘掉头,淡淡地说:“反正她又生不下来。”
“干嘛?你来啊?”
金铮笑着看了她一眼,“我来就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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