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禾坐下了。
坐姿优雅,肢体语言放松,看样子就像是准备平平淡淡的,跟格雷戈唠会儿家常。
格雷戈头皮麻。
他措辞谨慎的试探道“米小姐,您的大概情况我已经听唐文兰女士说过了,冒昧问一句,您和昭临是生过什么矛盾或者激烈冲突吗?”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了米禾抗拒危昭临的事,格雷戈还真不一定会亲身上阵。
就是因为这个消息给了他巨大的希望,他才会想着干脆赌一把,早截胡早完成任务。
结果……
他一个从出生起就没哭过的a星人,此时都被无情的现实虐的想流泪。
米禾的右小臂搭在沙扶手上,唇角带笑,温柔和顺,说出来的话却跟炸雷似的。
“医生,你为什么怕我?”
在这一瞬,格雷戈像是看到了a星上,那些把温柔爱笑,设定为行为标准程序的智械。
这一类智械,哪怕下一秒就会端出炮筒,把对手轰个对穿,脸上也始终是笑着的。
——就像此刻的米禾。
冷汗顺着格雷戈的额角滴落。
作为被自然孕育出来的类机械生命体,a星人几乎从不会紧张到流汗,不是没这个功能,而是他们稳定的情绪,很难触及到冒冷汗这个临界值。
格雷戈竟然在一个雌性温柔的笑容中,体会到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虽然他压根没有肾上腺素这种东西。
“……您误会了,我有什么怕您的理由呢?”格雷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雌性不是人类就是Ω星人。
可她……除了精神力强悍这一特质以外,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任何与Ω星人相似的地方。
米禾沉默着感受两秒,又笑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心虚呢?是因为——做过贼,所以才心虚吗?”
她对情绪的感应不会出错,她坐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通过交谈来做最后的确认,不如说是通过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实情绪来确认。
确认这个非人类是不是会阻碍她完成任务,确认这个非人类到底和她的‘心理障碍’有没有关联。
语言可以骗人,但情绪不会。
现在——
米禾已经确认了大半。
她的精神力沸腾翻滚,蓄势待。
——咚。
格雷戈似乎幻听到了自己,那本不该存在的心跳。
剧烈、凶猛。
如同被人扒开胸膛,窥伺到隐藏在最深处的心绪。
他突然理解了《a星战争史》中对Ω星的记录。
那本客观官方的记录读物中,曾用一句非常感性的话形容过Ω星人。
——一个浑身弱点,却又满身尖刺的种族,他们除了擅长使用精神力以外,还善于挖掘出我们本不该有情绪,例如恐惧、悲伤、绝望……他们将我们拖入情绪的漩涡,让我们在对战时失去理智,Ω星人,一个可怕的族群。
格雷戈站起身走到窗边的一盆绿植前面,这是一盆橡皮树,枝繁叶茂,被封晋逸照顾的很好。
他捧起花盆满心戒备的走向米禾。
然后……
当着她的面,一片一片的把橡皮树肥厚的叶片掰了下来。
格雷戈的视线一直落在米禾的脸上,米禾则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橡皮树被薅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格雷戈又开始冒冷汗了。
他捏住橡皮树的主干“米小姐,我这一掰,这棵橡皮树就活不成了。”
Ω星人的特性之一,极度感性,与世间万物共情,会为落叶悲苦,会为夕阳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