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找你。”
衙役朝一旁扬了扬下巴,语气难得不恶劣。
柳煜看过去,一众车队中,原来是老熟人了。
他点点头,放下锄头,垂眼走上前。
她看到他这样落魄,真是不忍。
“你就走吧,离开金陵城,算我求你了行吗?事到如今,在这里硬撑着还有什么意思?”柳含烟满含善意地说道。
“秦姐姐也说了,她只是想要你离开这座城市,你不是金陵人,你家又不在这里,你也没有生意可以做了,还有什么意思?硬待在这里?只要你答应离开金陵,她保证郝家的案子再与你无半点关系。”
“正好,我也要搬家,搬回故乡,刚好可以捎上……”
“哼哼哼哼哼哼哼!”
他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手掌抬起,用力地擦了擦双眼,眼角处一片寒湿,不知是汗水,雪水,还是,泪水?
“我家就在金陵,还要去哪里?倒是你,让我猜猜啊,你老家不会在京城吧,还是京畿地区?哎!周子异他到底是为了提前准备来年会试,还是为了躲着你才进的京啊?这才多久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去?喜欢被羞辱是吧?贱啊?真!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如果很不满,你可以去,我只是看你这么落魄,好心想……你,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地评价我,不代表你可以这样……”
“哎,我也是好心啊,我是真的觉得你们两个走不到一起的,你们的追求完全不同啊,我一片好心,你为什么会这样看我呢?我哪里让你误会了?”
……
寒冬腊月。
“滚!给老子滚的远远的,玛德,招了你这么个扫把星,真是晦气!”
又一次被赶了出来,柳煜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失去的第几份工作。
肉行工,鱼行工,酒行工,米行工,花果行工,茶行工,瓷行工,纸行工,码头工等等等等……
卖力气的活儿,现在一个都干不了了,不是懒,是人家不收。
这些日子,因为衙门和小马帮等人,柳煜根本就没办法安稳地工作,不是三天两头地被提去衙门过审,就是马奇等人找上门来骚扰,慢慢地,还有谁家愿意雇佣他?
没有了任何收入,柳煜只好抱着自己最后的衣物走入当铺,虽然也当不了多少钱。
糊口终于也成了问题。
……
……
……
“呦!呦呦呦!这不柳大少吗?这不马三儿哥的老朋友,牛大哥的小兄弟吗?啊?几日不见,怎么混成这个熊样啦?这大冷天的,就穿这么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窝在这残垣底下,搁这,这什么?哈哈哈,这可不行啊,柳老弟,这么冷的天儿,光吃这个那行啊,你这一锅水,就那么几粒米,这能吃饱吗这?”
“啧!马哥问你话呢?你他妈!”一小弟急于表现,一脚踹上来,将瓦罐踢了个底朝天。
“哎!你怎么回事,人小柳还,没吃上一口呢,你,你,你你就给人踹了,有你这样的吗?啊?这么冷的天,难不成让人小柳趴在地上舔?”
“来来来来来,来,小柳啊,巧了不是,哥哥才收上来一包谷子,来来来,小兄弟不懂事,这点糠秕赔给你,莫见怪,莫见怪啊。”
马奇笑着,伸手入袋中,捉了一把糠秕,狠狠地摔在柳煜脸上。
“我呸!”
“尼玛的,狗崽子还敢顶嘴!”
顿时,一群人骂骂咧咧,上来就是一顿胖揍,专打头部。
柳煜本就饥寒交迫,状态不好,这一下,当真是站不起来了。
“哼!当时不是很拽吗?你个小白脸!现在被人家一脚踹开了,拽不起来了?你再给我叫一声试试!玛德!你个狗娘养的杂种!”
“来!”马奇说着捉起柳煜衣领,拖着他,来到一棵老树前。
“那点糠秕也不够你吃的吧,我好心再给你加点料!”
咚咚咚咚!
老树皮被撞的一阵松散,混着一些红色的湿湿的木屑,立刻散落下来,柳煜的脑门自然也变得更加残破。
……
冲突过后,复归宁静。
晓星初上,残月犹明。
……
浮天散飞雪,风刃斩冰花!
风雪,盖住了瓦罐,盖住了鲜血,盖住了纷乱的脚印,盖住了浑身的伤口,却盖不住繁华的金陵。
一夜,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