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虞开始心慌,他不知所措,不明白宋简礼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医院。
“简哥,简哥你松开,我不要去,我不想去,简哥……”陆虞的另一只手扎着针,他不便去挣脱,整个人都要急哭了。
泪水蓄进了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了。
事实上他真的哭了。
“呜呜……简哥,我不要去,呜呜呜……”陆虞不再说话,只咬着嘴唇呜咽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病白的面颊往下滑,抑声啜泣着。
宋简礼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拽住了,陆虞的泪水令他再不能呼吸,他要开心才是宋简礼的良药。
他错了,他不该这么紧逼陆虞,他得允许陆虞有秘密。
陆虞哭得脸颊耳廓都染上了绯色,睫毛也湿漉漉的,宋简礼十分懊悔,他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扯了几张桌上的湿纸去给陆虞擦眼泪。
泪水滚得汹涌,很快就浸透了宋简礼手里的纸巾,止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桑桑。”是第一次把陆虞惹哭,一向冷静的宋简礼也乱了手脚。
在不停道歉的同时去给陆虞擦眼泪。
陆虞手心手背都去蹭眼泪了,眼眶发红,抽噎得厉害。
只听他断断续续说:“讨厌,讨厌……呜呜,我讨厌……”
宋简礼彻底慌神了,他不希望从陆虞的嘴里听到那几个字。
他俯下身把陆虞捞进了怀里,“别讨厌我,桑桑,不要讨厌我……”
宋简礼的声线在打颤。
陆虞鼻子都哭堵住了,可偏偏他又觉得自己像是闻到了宋简礼身上的清香,安心又定神,很快就平息了他不齐的心律。
“不,不讨厌简哥,呜呜呜……”陆虞伏在宋简礼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摇头一边把眼泪往他胸口蹭,“讨厌……医院。”
那是陆虞自小的噩梦啊。
因为他每去一次医院,就会被指责一次,家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医院了。
谁陪他去医院,谁就有埋怨他的权力,可生病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所以陆虞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独自去医院排队挂号看病了。
他身体素质不好,十四岁的时候也不高,面对柜台后面的护士,他甚至要踮起脚尖,手撑在柜台上才能看见她。
直到现在,他只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谁都不要陪着他,即便是他最依赖的宋简礼。
陆虞啜泣着解释。
在他话落的瞬间,他明显感受到了抱着他的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陆虞隐约听见宋简礼的一声低喃:“还好……”
接着耳畔就是舒气的声音,卷着温热的鼻息。
“好。我们不去医院,我让许叔送我们回家去看家庭医生可以吗?”宋简礼的声线暗哑,陆虞伤心成那样,都是因为他。
他又接着说:“好不好?我想从王医生那里听到你没问题的消息。”
王医生是宋简礼家里的家庭医生,陆虞也见过他两次,据说在医学上的造诣颇高。
重要的是家里没有医院那样的高精设备,这样宋简礼能安心,陆虞也能安心。
“好。”陆虞点头答应了。
两人都做了各自的让步,宋简礼心底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尽数压回去。
他松开了拥着陆虞的手臂,陆虞此刻也止住了泪水,只有控制不住地抽泣声。
宋简礼站在病床边,陆虞就仰起头看他,泪水还在眼眶里,湿漉漉的羽睫打着颤,鼻尖和脸颊都染上了粉色。
哭红了眼的他,像极了一只怯生的兔子,耷拉着嘴角看上去好不可怜。
宋简礼只觉得心里泛酸。
他矮下身伸出手替陆虞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故意说:“谁家的小兔子都哭成花猫了呀?”
这样才让陆虞破涕为笑。宋简礼敛眸缓了缓气。
“看来你们决定好了呀,是打算再去医院看看吗?”校医手里拿着一瓶酒精消毒水和两根棉签走了进来。
宋简礼回头说:“是,要麻烦您帮他取一下针了。”
校医微笑颔首:“不麻烦,一会儿我联系人送你们去医院吧。”
宋简礼就说:“不用了,等下有人来接我们。”
“行。”校医倒是也不劝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见,何况这个人是宋简礼。
她到病床边将床头柜上的记录本拿了起来,然后递给了陆虞说:“把身份信息填一下吧。”
陆虞正要抬手接过去,宋简礼就将校医手里的记录本截胡了去,他平静道:“我来吧。”
校医就说:“这上面要填身份证和电话号码信息的,他自己……”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宋简礼已经在身份证号的信息栏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
这让她准备说出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