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见夫人,却只是笑着应了一声。
“我晓得了,劳烦姐姐了。”
说完,半分要去的意思都没再有,只让秀娘子挑灯送了她出门。
青萱哪还敢让夫人的人送,连声告退自己打灯走了。
柳明轩院中。
宴厅旁树上高高挂满的灯火照亮滕府半边天空,秀娘看过去,又转头看到了邓如蕴身上。
却见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自己。
“秀娘姐,方才听说今日灶上做了羊肉馅的酥饼子,”她笑着,说滕家灶上做这饼子是一绝,“姐姐去拿些来,我好馋呀。”
旁人都在花宴上吃席,为这场花宴忙碌了两三日的人却只得了张羊肉饼。
秀娘鼻头微酸,但扫兴的话她一句都不想提,只道好。
“奴婢这就过去,再让灶上添两个菜,您先歇会,我不时就回。”
邓如蕴跟她笑着点头,“那我就等着姐姐了。”
只是秀娘到了灶上,见灶上饭菜都做完,开始收拾关门了。
今日滕府宴请是从外面酒楼叫了席面,家中灶房只给下人开了火,眼下羊肉酥饼也只剩下两三块。厨娘不想再多做事,只想去跟着听戏,没什么好脸色。秀娘也知使唤不动她,干脆自己下厨给邓如蕴做了两道菜。
等回到柳明轩,天都黑透了,府里却更加热闹,似是要开始搭台子唱戏。
她进门的时候,房中静悄悄的。
邓如蕴没留意她回来,只是在挑了灯的书案前,慢慢抄写着翻到破旧的药方手札。
邓家从邓如蕴的外祖和外祖母时起,制成药售卖,到了她爹娘,邓家的成药已经能在金州数得上名号,家业兴盛的时候,同时开着四五家药铺。
可惜后来邓如蕴长兄出边购置药材时遇上了风沙,半副家当连同性命都丢在了风沙里。
邓家至此一蹶不振,因着还借了许多债出的边,只能陆续变卖家产还钱。而邓如蕴父母也因着受到打击接连病逝,邓家在金州城留不下来,最后回到了乡下老家。
家里没了顶梁柱,但邓如蕴上面还有年迈的外祖母,下面也有长兄留下的小女儿,她只能也拾起家中祖传的制药良方学着制药,来养这个家。
那会她才十四五岁,家中没了长辈能教她,她只能翻着祖辈父辈留下的手札,一点一点地自己研习。
秀娘见她正看方子看得入神,没舍得上前打扰。不想等了一会,外面的开席的锣鼓声顺着风传了过来,敲散了她读书的思绪。
她这才瞧见秀娘回来了,搁下笔走了过来。
“好香啊,我方才怎么没闻到?”
她起身走过来,秀娘也把扣在上面的碗拿了下来,“姑娘饿了吧?快吃吧。”
邓如蕴是饿了,却不急着吃,说肚子刚才好像叫了一声。
她问秀娘,“姐姐猜它叫什么?”
秀娘一边给她拿筷子,一边还真认真猜了猜,“难道是叫姑娘,该吃饭了?”
邓如蕴笑眯着眼睛同她摇头,外面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她听见了还和着唱腔打了两下拍子,顺着拍子同秀娘道。
“我这肚子在叫,‘秀娘,快回来’!”
秀娘没忍住笑了一声,只是笑过又有种说不出的酸酸感觉漫上心头。
她低头掩下情绪,给邓如蕴递了羊肉酥饼,邓如蕴让她也赶紧坐下。在远处花宴咿咿呀呀的戏声里,主仆二人慢慢吃起了饭来。
*
宴厅外的庭院里,夫人们坐在廊下吃茶,边看着台上折子戏,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没谁疑问今晚,林老夫人让新儿媳叫不必来吃宴听戏的事。
滕家这桩婚事实在是走投无路的办法。
那恩华王在军中势力正盛,他家县主又是那样一个不能招惹的性子,此事一出,便没有人再敢同滕家结亲。
滕家从前被人排挤多年,滕老将军连番被贬,最后战死在沙场上也没能翻身,反而排挤滕家的小人步步高升。
林老夫人是个有心气的,眼见儿子有出息,便一直想为儿子寻门有助力的亲事,以免再遭此境。
不想这事一出,西安府各家都对滕家敬而远之。且滕越的婚事被恩华王府压在了眉毛上,若是将亲家的门第一降再降,又有什么意思?那干脆找了没门没户的乡下女好了。
乡下女子有个妙处,那便是没有依仗,最好是个父兄都无了的,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等过两三年此事过去,想把人打发走还不容易吗?
几位夫人都是宅门里的人精,旁人猜不出来,她们却能砸吧出五六分。
婚事办得急,又逢鞑子来袭,婚后第三日滕越就披甲上了战场,并不怎么回来。林氏没立时带着儿媳回乡上族谱,今日宴请也只让那邓氏跟着接客,没让她前来宴席与众人见面。
夫人们更加心里有数了,没谁多问句什么,不过这时,外院突然喧闹了起来。
林老夫人偏过头,问了身边的魏嬷嬷,“外面是有什么事?”
魏嬷嬷没得传消息,也正迷惑着,有小丫鬟快步跑了进来。
“老夫人,咱们将军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