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没直接回应,只道,“人若是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哭也是福,但若是不明白自己根在何处,笑也是祸。”
这话说得颇有些意涵,青萱不好接话,幸而魏嬷嬷也没再多言,只问她手里拿了些什么。
青萱连忙道,“是我之前从别家借来的花样子,我想着霞姐儿平日里要用这些东西,便给她描了几张,正要给她送去了,这就遇见嬷嬷了。”
提到霞姐儿,魏嬷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连带着看向青萱的眼神,也多了许多温和。
“难为你是个细心的,还总想着她。她平日里在家闷得慌,你若得闲,便多去同她说说话,我前儿让晴蕊买了些秦岭里炒果子回来,正好你也尝尝”
两人说着,一道往后面去了。
滕越翌日就走了,走之前又叮嘱邓如蕴,有事就去找从影。
“但凡有麻烦、危险,万万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顶着,记得了吗?”
他这话同她说了好几遍,邓如蕴从前竟不知道他还有絮絮叨叨的时候,也是另眼相看了一番。
只是他走了没几日,金州就来了消息,说家里出事了。
金州,邓耀成家中。
郑氏把后院里的家什全都盘点了一边,让识字的儿子有模有样地登记造册,全都记了下来。
她点了几个用料扎实、花纹精细的,让人抬着放到自己房中,又挑了几个给儿子邓如荣和女儿邓如芝,心里其实想把从大房弄来的家什,全都换一遍,但又有些舍不得,准备留一部分,卖个好价钱。
邓耀成见她围着这些家什忙个不停,不耐烦地走过来,“盘算什么?我还没说要卖呢。你整日在这看着,没得显得你眼皮子浅。”
郑氏被他说了也不恼,只道,“老爷说的是,也确实是我眼皮子浅了,没想到大房都用这么好的家什。落魄了这些年竟然还没舍得卖,可见邓如蕴那丫头跑得时候,定还带走了更多好东西。”
郑氏说着目露难过起来,“这些都是老爷当年同她爹一起置办的家业,如今都被她卷了跑了,想想我都替老爷心疼。这丫头怎么就一夜之间不见了?难道卖身去花楼做娼”
话没说完,见邓耀成眼睛看了过来,郑氏连忙闭了嘴。
她转了话,“老爷就是心软,还总想着她要是肯回来给你磕头认错,你还能原谅她。却不想她这么跑了,打得到底是老爷的脸,且我都同薛家说好了,让她去给薛家小爷做妾,现在人跑了,薛家还找咱们事呢哎呀,老爷从前多疼她呀,整日里将她架在脖子上,带着她上街看灯看花,镇上谁家不知道,老爷只把她当亲女儿疼爱!”
这话说得邓耀成,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别说了。”
他让郑氏不要再说,自己却冷了声道。
“她不孝,就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留情面。那老宅本也有我一半,里正不让我占我便不占了?该我的,我就得拿走!”
他目露冷厉,转身离开了。
郑氏看着他的背影,暗暗窃笑了一声。
“总算是说通了。西安府里正有生意能捞钱呢,不从大房把钱弄来,怎么去西安府里赚大钱?那机会若不是被我偷听了来,下辈子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她嘀嘀咕咕,看向大房的方向,想到邓如蕴之前一夜之间没了影,害惨了她,如今她把大房的家什全都偷了,再偷偷摸摸把大房的宅子想个法子卖了,邓如蕴回来什么都没有了。
她倒是看看那丫头,是怎么跪着哭的?
她这么想着,就觉得等到把大房的宅子偷卖了,再放出风去把邓如蕴引回来,她届时定然要哭闹,她便假意同她和解,然后偷偷把人绑了,送去薛家那小爷床上,岂不是一举两得?
郑氏暗地盘算得开心,却不知消息早已悄然进了邓如蕴耳中。
邓如蕴要回趟金州。
她先同滕箫说了一声,只道是要会娘家看看,让她在家中照看好自己。
滕箫倒是想跟她一起回金州老家转转,但邓如蕴要处理自己的家事,不好带着她。
小姑娘并不是粘人的做派,反而赶了个工,把最新改良的袖箭给了她,带着路上防身。
邓如蕴跟她道谢,又把这件事跟青萱说了一下。
青萱连忙给她派了几个护卫一起上路,“夫人放心,咱们家的护卫都是将军亲兵,也是老夫人出门前专门给您留下来的,您尽管带着。”
老夫人给她留了人手,邓如蕴心下感谢,只是见到魏嬷嬷的时候,这话又从魏嬷嬷嘴里说了一遍。
“您家的情形,也只有老夫人才这般上心帮衬,您该记着才是,莫要忘了。”
邓如蕴没说什么,只特特看了魏嬷嬷一眼。
她翌日就带着秀娘和涓姨回了金州去。
路上,秀娘问了她一句,“将军走的时候叮嘱姑娘,有事要去寻从影,咱们却只跟青萱借了人,不跟从影说一下吗?”
邓如蕴摇摇头,“不用了。”
都在一个府中,从影怎么能不知道呢?
但她家中的事情,有林老夫人既然给她留了人手,她再去专门找从影,那便是寻滕越给她帮衬的意思。
反而不合适了。
邓如蕴很快回到了金州。
她没急着出现在自家的宅院附近,反而悄默声地住进了客栈里。
护卫去了趟邓家老宅,打听具体情况,不想哑巴老兵已经回来了,听说邓如蕴亲自来了,急忙赶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