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对不起”,可能?是在愧疚当时没能?及时拉住我、只拽住我一角衣袖、眼睁睁看着我跌下山崖的事,但?这有什么呢,他当时已?竭尽全?力,我岂会怪他?!
就仍是温声安慰萧绎,努力使?他心情平复下来,我连声对他道:“没事的,我不怪你。”
虽然面上神?情似是略有平复,但?萧绎心中仍是自责难掩。他紧握着我一只手,从我身上慢慢抬起头后,仍凝视我许久,方目光转看向马车中的另一人——昏迷中的云世子。
因只有一辆马车,我也不拘小节,就和昏迷的云峥待在同一间车厢里。我见萧绎看云峥的眸光幽冷莫测,感觉萧绎可能?心中猜测刺杀之事和云峥脱不开关?系,尽管尚未有刺客被捉拿,但?萧绎不是愚笨之人。
思量后,我没和萧绎说云峥在山中捂我嘴不让我和他相见,和云峥非要挟持我秘密回京的事,就只和萧绎说道:“云世子在江中救了我,当时情况十分险急,如果不是云世子拼死?相救,我定?然已?葬身江底。后来在山中,云世子也为我射伤了野兽,如果不是他护着我,纵然我不会死?在野兽追捕下,应该也会受伤,云世子救了我两次。”
我语含恳求地看着萧绎道:“云世子救了我,我不想欠他的恩情,此次刺杀之事,无论背后查出什么来,都不要追究云世子好吗?”
萧绎眸光幽幽地凝看在我面上,沉默不语。我理解萧绎此时的沉默,毕竟云峥或许真有指使?刺客杀他,而我这会儿是在恳求他饶恕“幕后黑手”一回,云峥是救了我,但?他救的人并不是萧绎,设身处地来讲,我此刻的请求,不仅应使?萧绎为难,甚至对他可能?有点残忍。
我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恳求萧绎,还是另想他法以完成我对云峥的承诺时,萧绎忽又俯身前来,将我搂在他怀中,嗓音低道:“就这一次,这一次我放过他,而后你与他恩怨相抵,此后再无瓜葛,好吗?”
原是我在恳求萧绎,但?这会儿却像是萧绎在恳求我。我愣了一下,眸光瞥向一旁的云峥,说道:“好。”
在来到?清平郡后,江南巡查一行的相关?人员皆住在郡中的扶风苑中。我与萧绎等回到?那里时,天?色已?擦黑,昏迷中的云峥被送回房中由大夫诊治,我陪萧绎回房,在用膳沐浴更衣后,拧挤了湿毛巾给?萧绎擦脸,而后带他到?寝堂床榻前。
萧绎眼下乌青,想是为寻我下落、一日一夜都没睡了,他素日身体不好,如何?能?这样折腾,我将他按坐在榻边,说道:“我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萧绎却仍眼睛看着我,握着我手的一只手也不松开,好像怕他阖上双目睡去后,我就会消失不见了。
我看这会儿的萧绎,就好像是看曾经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安慰他道:“你放心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我向你保证,你睁眼醒来时,一定?能?看见我。”
萧绎却似仍不放心,乌亮看我的眼睛,水润润地似流浪小狗,哑声说道:“你陪我一起睡。”
没奈何?,我就帮萧绎脱了外衣,而后和衣躺在了他的身旁。萧绎应已?心神?紧绷到?了极点,虽在躺榻后侧身向我、目光一直落在我面上,但?很快,眼皮就不受他控制地垂下,他不得不因极度的身心疲惫,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我没有半点睡意,躺在榻上许久后,还是坐起身来。萧绎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我记挂着云峥的伤势,想这会儿既无事,就去看一看云峥,而后再回来。
轻轻地将萧绎握着我的手掰开,将两边帷帐轻轻放下,我穿上绣鞋,轻手轻脚地离了寝堂,穿过一处花园,和几道未落锁的园门,来到?了云峥等官员的居所。
正碰上挎着药箱刚走出房门的大夫,我问大夫云峥伤势如何?,大夫恭声拱手回我的话,说是云世子伤口虽有恶化但?因送回来救治得及时,没有性命之忧,用药静养一段时日,定?可伤愈。
因大夫说室内的世子随从正在为世子宽衣擦身上药,我步伐停定?在门前,没有入内。虽然在山洞里时,我也干过类似的事,但?那时候只有我与云峥,而这会儿在人前,我是晋王妃,他是云世子。
就在夜色中转过身离去,我向前走了二十来步后,见前方小亭旁有道人影,是谢沉。
夜色中谢沉向我躬身行礼,我想谢沉在得到?刺杀的消息后,应也似萧绎一般,有许久没睡了,就上前说道:“谢相也早些歇下吧,刺客的事明日再查,谢相要保重身体。”
谢沉说一声“是”后,却仍是没动步子。我感觉谢沉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就问道:“谢相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谢沉目光凝定?在我面上片刻,微垂眸子,向我再一拱手道:“请王妃……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我想难道是谢沉已?经抓到?刺客得到?口供,他想将事件进展汇报,但?这会儿萧绎已?经睡下,所以他就来寻我禀报?谢沉……谢沉不会……不会真查到?云峥身上去了吧!
那场记忆梦境里,我对我与云峥的前缘记得很清楚,喜悦、忧愁、逃避、怅惘,有关云峥的?每一丝心绪我都记得十?分清晰,仿佛在那场梦境里,重新与云峥相识相爱了一遍。
而关于谢沉,记忆梦境里的?我,在面对他时,心中总是纠结地浮着隐秘的痛楚。
梦里的?我,记忆单只从?与云峥相识开始,并不记得与谢沉的前事。虽不记得,但看?棠梨苑外已是一片焦土,应是那时我与谢沉已因我败坏谢家名声的?事?吵崩过,所以我与谢沉的关系那样僵冷,我面对谢沉时,心总是沉甸甸的?,无法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