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岁月,人的相貌会生诸多改变,可即便他的身上再没从前那股少年气,即便很多地方都变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埋在她心底的人。
“是他。”
“国主当年明明……明明……”卧雪想说明明死了,可事实摆在眼前,似乎不容置疑。
訾妃想起刚才陶母扶着他走的样子,想起陶牛牛抱着他,哭喊着:“阿爹,念一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办?”
原来他就是陶牛牛的父亲,是陶牛牛念叨过无数次的人。
耳边回荡起她与陶牛牛的对话,陶牛牛红扑扑的小脸,笑得一脸天真:“我阿爹的名字可有福了。”
那时訾妃问:“那你爹叫什么?”
“陶福至。”
訾妃揪住心口,眼泪夺眶而出:“福至好,福至好。”
泪水落下时是温热的,等落到地上已是冰凉,与积雪融为一体。
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大笑:“卧雪,原来我还是会哭的。”
“圣女,可是国主他……他……”
“不重要的,他活着就好。”
回宫前,訾妃独自一人偷偷去了陶牛牛家,躲在远处悄悄看着。
陶牛牛还没从伤心中回神,而陶父凌乱着头,双眼无神,宛若疯子,急得陶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福至,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陶福至眼神涣散,突然口吐鲜血,吐完血后脑袋更疼,整个人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到将脑袋砸在地上,以此抵消脑中那份挥之不去的痛楚。
陶牛牛见状,很是担心,抱住他:“阿爹,阿爹,你别伤害自己呀,牛牛不听话,你可以打牛牛。”
“福至,你的头……头……”
陶福至的头慢慢呈现出灰白色,并且还有继续变白的趋势。
訾妃顾不上太多,冲上前,为其施针。
“牛牛,牛牛娘亲,你们控制住他,别让他乱动。”
陶福至口中渗出鲜血,自嘴角落到脖颈,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訾妃,痉挛的手拼尽全力也只是扯住她的一片衣袖,他嘴里咿咿呀呀着说话:“阿……阿……阿……”
他的脑子很空,他想叫出那个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那个曾经说要叫一辈子的名字。
可是越想不起来,他就越要去想,越想脑子就愈加疼痛,似有万虫啃噬。
訾妃好不容易施完针,泪水流出:“别想了,别想了,算了,好不好?”
“阿……阿……阿……”
訾妃试图拉起衣袖,谁知他怎么都不肯松手,还是陶母和陶牛牛两人帮忙,才将他的手掰开。
“福至,快放开,这可是訾妃娘娘。”
“阿爹,快松手,别冲撞了娘娘。”
訾妃腾出手,向后缩了几步:“他暂时没事了,你们好好照顾他。”
“多谢娘娘。”
如同落荒而逃般,訾妃慌忙夺门而出,走到小院大门时,忽听得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阿梨——”
陶福至全身抽搐,爬到门边,竭尽全力叫她的名字,那个全天下只有为数几人知道的名字。
訾妃泪如雨下,回头,往前迈了几步,又笑着摇头,往后退。只见她双腿微微交叠后撤,双手叠抱于唇前,躬身行礼,行的是旧时雪国的礼节。
陶福至眼见訾妃走远,他想要留住她,终是不能,伤及攻心,又吐出口血,人也晕了过去。
訾妃一路疾行,深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等她赶回大理寺时,才觉体力不支,终是晕倒在地。
“圣女,圣女。”卧雪冲上来拥住她。
只见白色的雪花上竟生出了如同桃花般好看的彼岸花,很快,如同当年血色彼岸疯长般,这片桃粉色的彼岸花开遍全城,城中各处皆弥漫着粉色的花瓣。
卧雪托着訾妃,眉中带着喜色:“圣女,你快看,代表希望的花开了,这是神的指引,我们有希望了。”
訾妃拼尽全力睁开眼,看着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落到她身上,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