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三楼摆满牌位吗?”
“你仔细看过牌位上的每一个名字吗?”周南城说着转过帽沿,盯着静室的墙壁,脸颊莫名抽搐了一下。
那正是静室外牌位的方向。
根本不用费力想像江一冉也知道,此时此刻,那些排列整齐的牌位在烛火闪烁下,经年累月地沉寂无言。
周南城突然取下渔夫帽,朝她失神地笑了起来。
“他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可是现在,牌位多得头碰头,摆得后些的,看不到名字。摆在前面些的,又没人认识。”
“我把他们的名字刻在这里,不是给周家后人摆大家族的谱,而是要记住他们。”
“谁都可以忘记他们,但是我,必须永生永世记住,他们都是我最熟悉的家人,他们早已死去千百年,只有我还活着。”
“只有我一个人苟且偷生,活了五百多年,不死不生,永远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呵……”
说到这里,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这一笑就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在眼眶边流下两条透明的白线,但他毫不在意。
仍在卖力地大笑,那癫狂的模样早没了平日里“周老太爷”的稳重淡漠。
笑了一阵,他又半佝偻着腰,歪歪扭扭地猛拍巴掌。俊美的五官因为笑得太过用力,使白皙的脸庞涨得像喝醉酒似的红艳,这让平日里拒人千里的他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但这样的他,又不像是个正常人。
笑了一会,他似乎是又想到什么更好笑的事,大笑间踉跄转身,扶着身侧的供桌挪到江一冉面前。
“你知道黄永信有多羡慕我吗,哈哈……他可多愿意变成我这样阿,少年得意,意气风,哈哈哈……”
“对了对了,你知道吗,江一冉,哈……以前的骨灰盒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可是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骨灰盒上有照片了吗?”
还不等江一冉开口,周南城就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因为现在节奏太快,大家的记性也不好,都怕忘了。怕自已忘记自已的父母,又怕自已的小孩以后也忘了自已。”
“你知道吗,人死后刚开始还有人见着他她的旧衣,睹物思人,常常提起他她的名字,为他她流泪。可是后来时间长了,记忆淡了,只有等到清明节才想起那个名字。”
“就这样又过了五十年,除了墓碑和照片,死去的那个人就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了。因为他她的家人,唯一爱过他她的人也死了。”
“或许像周家这样有家谱、族谱的家庭,那个名字还能留下千百年,可是一般人活着已是不易,既没有家族,身后业已无人,他她们在这世界上最多不过百年,就会消失地彻底无影无踪。”
“就和一粒灰尘一样,来也无人知,去也无人晓。
呵呵……真是残忍的人生。所以你看,我这个永生的老怪物多好……哈哈,好死不如赖活,我就是要这么活着怎么了。”
“我就是要让牌位上所有的名字,都和我一样流传千万年。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记住他们一天。只要这世上有一个人记住他们,他们就还活着。”
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使得压在他肩上的山暂时也卸下了,轻得他浑身没了重量,身形不由晃了晃。
脚下一软,就跪倒在供桌的脚边。
眼看着周南城说的好好的突然跪下,江一冉呆愣了半秒,惊得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扶,又听见他轻轻抽泣一声。
“母亲,儿子没用,儿子,救不了你……”
“母亲!!母亲……”
“母亲……”
他喃喃哭着,刚才还高亢的声音越来越小。
身体缩成一团小小黑色的茧,好似婴儿在母亲子宫内的模样。似乎这样不仅能在心理上还原妈妈的温暖,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看着躺在地上啜泣的周南城,一滴愕然又同情的眼泪悄悄从江一冉的脸颊边滑下。
喜欢龙潭祭灵请大家收藏龙潭祭灵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