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河底村的人心裡都沸騰了。恨不得現在就去把牛和農具帶回來。
何旺也在沉思。
搬是必然要搬的,不然整個蒼梧縣的人都饒不了他們。畢竟就像他們說的,這個河道治理不是一個村的事情,是一個縣乃至整個嶺南的事情。
主導的還是官府,他們手無寸鐵的能拿什麼和人抗爭?難道真的拼命去?要是這些當官的不在乎人命,死了也白死,到時候還什麼都沒有。
與其這樣,還不如見好就收。
想是這樣想,但何旺還是想要再為村子爭取一點利益,「那大人我們這些房子、還有今年的糧食該怎麼辦?」
「若是要搬走,房子必然是搬不走的,稻子也得到七月份才能收割。但看這個時間,估計是等不到的。我們這一村人一年的口糧和稅錢,可都指望著這一季稻子呢。」
「而且這稻子長得這般好,若是就這樣淹了鏟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何旺的話里滿是遺憾,看著遠處的稻田,竟然像有淚花在閃爍。
林清風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打什麼算盤,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大遠處。
一望無際的河底下種著連片的水稻,正是長得旺盛的時候。
經歷過初來時的摸爬滾打,林清風已經不是不食煙火的貴公子了,是親自見過一顆稻子是經過了多少個人多少次打理,才能長成現在這樣。
想著自己親手載下去的桑樹,林清風難得的懂了何旺的遺憾。
「這稻子,」林清風猶豫了一下,想著河道的整個工程道:「先把這裡放在最後修,上游的堤壩和水庫修好了再修這裡,等到七月份洪峰來了再放水,趁此時間抓緊收割。」
不管是給河底村留糧食,還是單純的不捨得糟蹋糧食。林清風的這個決定,都很民心。
「大人,既然如此,那我們這裡也不著急著搬走,可否允許給些時日我們,讓我們到這幾個地方去看看,若是可以,我們就將整個村搬過去?」何旺又問道。
這不是什麼大事情,集中在一起反而好管理。所以林清風幾乎是不考慮,就答應了他們。
得到了意外之喜,河底村的人也沒有那麼排斥搬村了。
離開河底村的時候,林清風和江穩山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自己往回走。
一路上,看著幾乎和野人一樣的村民,還有那些光著身子跑來跑去的孩子,林清風都覺得格外有意思。
他扭頭問向一旁好似在回憶什麼的江穩山。
「江先生,你覺得這些人要是能讀書識字會怎麼樣?」
江穩山微怔,俶爾笑道:「若是人人都能識字,那這天下便是海晏河清,聖人也不敢想了。」
說完,正色道:「大人出身高貴,不同我等,不知道讀書識字是多難的事。但這書中有聖人言啊,有至理名言啊。百姓若能人人知詩書,便能人人知禮節,便能人人溫飽足。這是多少代聖人想要的盛世?」
「小人這輩子若是能看到這樣的盛世,便是下輩子身死道消也無憾了。」
林清風若有所思,「要是因此要先生你背刺這個時代,與權利的最頂尖為敵,還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被世人所唾棄呢?」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若那是小人認為的道,粉身碎骨又如何?做事情,若是在意他人的看法和世人的評價,又如何能做成?」
「正確的道,哪怕在今日是被世人所唾棄,日後也必定垂青千古。」
林清風聽完又一瞬間的頓悟。
「江先生是信奉老莊嗎?」
江穩山說得起興,有些暢快地拍手笑道:「小人少時是有書必得,所讀之書甚雜。若非得說是什麼,便是道家學說較多吧。」
「不過今朝崇尚儒學,當今尚法學。老莊不過是修身養性,不宜治國治人。大人若是要學,還是學法學和儒學吧。」
「那榮安呢,她學的是什麼?」
林清風冷不丁的問。
江穩山又一瞬間的不明白,「郡主啟學都是王家族學和夫人親自教的,以夫人的家世和王家的傳承來看,大約是儒家吧。」
儒家嗎?
林清風心中哼笑,以王榮安這樣離經叛道的思想,能使儒家的才見鬼了呢。百家之中,也都沒有哪一個那麼離譜的。
兩人沒有再談論家學傳承一類的話,而是沿著河道將要修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上游已經有勞役就位了,正在河工的指導下,挨個的挖河道,建堤壩。
依照王懷玉的模糊記憶,還有河工的經驗,蒼梧縣這一次修建的河道,是灕江的上游,正好通到碼頭那一段,再把這一段修好,就能直通珠江到海岸。
韋三狗也來了,他覺得自己這一次非常幸運,居然就分在縣城邊上的河道,每天乾的活就是挖溝渠,比那些要到山上去採石頭的要好得多了。
「三狗子,趕緊的把地方騰出來,縣衙那邊說是要運什麼水泥過來了,讓咱們趕緊去卸貨呢。」
韋三狗正啃著粗糧餅子,聽到這話連水都沒有來得及喝,趕緊的胡亂塞了兩下,手往褲子上擦了擦,便穿著鞋子小跑過去。
「趕緊把東西卸完,大人們念著你們辛苦,讓太陽大的時候休息一會,可別再的偷懶了。」
柳鐵牛捏著鞭子在看督促著,後邊全是光著膀子在推車的勞役。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