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戚家军已经在桐梓关和孟军开战以来,唐墨他们便日日盼着戚家军大胜的消息,尤其是尤氏,每天都守在好又来餐馆的门口,就那样眼巴巴望着进镇子的那条路,等着韩天佑某一天会突然出现在路口。
现如今,连地也没了。
那日之后,尤氏拉着月娘又去找过一次马员外家的管家,甚至还低三下四认了错,求他再租一年,这次,管家的态度更为恶劣了,甚至还让家丁打人,若不是唐墨赶到和管家对峙,还不知道要欺负到哪们哪样。
第二天,唐墨便把月娘和唐阿满带上一起去了白石镇,在餐馆里,月娘一直都待在厨房里帮忙,从不出来抛头露面,倒是唐阿满,好像还挺喜欢镇上,也不像以前那么时不时发疯一下,有时候还能帮忙干些体力活,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性格怪癖了些,不爱说话,没人知道他是个傻子。
这天,来白石镇赶集的人特别多,好又来餐馆里座无虚席,尤氏忙得脚不沾地,“累死我了,你说春杏那丫头,说走就走了,她若在,哪里需要我做这么多。”
月娘在厨房里帮忙,唐墨便承担了以前春杏的活儿,为大家上菜。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戚家军大胜了。”
“此事当真?太好了,这场仗,打了整整一个月,总算把孟贼赶了出去,这边境又可以太平一阵子了。”
唐墨听到两名男子的交谈,心下大喜,“二位大哥,戚家军真的打胜仗了吗?”
其中一个人声音洪亮,把唐墨的话接了下来,整个餐馆的人都能听到,“这还能有假,我在戚家军喂马,昨儿个已经结了工钱。”
尤氏扔下手里的活立马冲了过来,紧张得不行,“你可知道我天佑孩儿,何时能回来?”
“你是说韩天佑?他这次可是威风了,从马厩直接去了骑兵营,成了戚家军的精锐,这次作为攻打孟军的先头士兵,若是能立下战功,说不定有希望被将军带回京都城呢。”
“但是,也说不好,听说这次骑兵伤亡很大。”
自从尤氏听了此人的话,更是成天盼着韩天佑回来,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月,还是不见人影,到最后,他开始整日里以泪洗面,拉着绣荷自言自语。
“你说,天佑会不会像他爹一样,再也不回来了呀?”
几天后,白石镇上开始出现撤军的戚家军,从他们口里得知,战争结束后,他们将回到原籍继续以前的生活,这样说来,韩天佑也应该回来了。
可是盼来盼去,还是没有看到韩天佑。
……
直到大家都快绝望了,那日中午,餐馆门口突然奔来了一匹骏马,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马上翻身而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尤氏的面前,“阿娘,我回来了。”
两三月不见,韩天佑整个人看上去竟然成熟了许多,尤氏一下不敢相信,抱着他又哭又笑。
“天佑,真的是你吗?太好了,活着就好,回来就好。”
韩天佑替母亲抹去眼泪,唐墨看他似乎走了很长的路一般,整个人浑身都透着疲倦,立马给煮了一碗面条递上去,“天佑哥哥,你快说说,你跟着戚家军打仗的事。”
韩天佑吃得狼吞虎咽,“阿娘,绣荷,这次我是回来和你们告别的,在司都尉的举荐下,我进入了戚家军的亲军部,被特别允许,可以跟随宏将军回京都。”
尤氏一听这话便哭了,“不行,天佑,你不能去,你要走了,我和绣荷怎么办啊。”
在唐墨看来,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能从马坡村直接进入戚家军,对别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太可能有的机会,要不是因为韩天佑天生神力,拥有优越的作战能力,怎么可能被司都尉看中而举荐呢。
“天佑哥哥,这是好事啊,我支持你。”
韩天佑有些忸怩了,“但是这样,我就很难有机会回家了,我舍不得你们。”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死死盯着唐墨,这应该算是这名古代男子最为直白的表白了。
唐墨后知后觉,并未往其他方面想,“你先去京都啊,等你建功立业了,我带着尤婶儿来京都找你。”
尤氏却哭得更厉害了,“如今马员外把我们家的地也收了,你阿爹也上了白岭山再也没回来,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们了,家里剩下的除了女人便是一个傻子,马永兴也对餐馆虎视眈眈,天佑,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要走吗?”
韩天佑一听,一拳打在桌子上,连放在桌上的碗也跳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气得整张脸都通红,“这马启之太欺负人了,他在哪?我真恨不能杀了他。”
“马启之自从岁日节去了崇西城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天佑,你答应为娘,不要去戚家军好不好,留在家里,不然马启之回来之后,肯定更为难我们,如今戚家军走了,马永兴甚至连盐也不供给我们餐馆,你让大家怎么活下去啊。”
韩天佑为难了,“阿娘,你容我想想,如何?”
这天晚上,韩天佑一个人来到了白石镇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能去军营是他这些年来一直以来的梦想,尤其是现在,就连宏将军也曾夸过他的射箭技术好,虽然,他没有机会在宏将军面前说上话,但是他相信,以后肯定是有机会的。
可是,母亲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这些年来,因为有父亲在,马启之并不敢把他们家怎么样,可是如今父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人,再一走了之的话,马家岂会放过他们家和绣荷家?
况且,他是真的舍不得离开绣荷。
没有军队路过白石镇,黄昏之下的镇子再次归于一片宁静,不远处,能看到马永兴张罗着人在准备马车,看样子似乎是要出趟远门。
韩天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墨出现在了韩天佑的旁边。
“天佑哥哥,还在纠结到底去不去京都呢?将军他们什么时候班师回朝呢?”
“三天之后,我请了假,三天后和他们一起走,可是,绣荷妹妹,我想留下来了,留下来照顾你和阿娘,我不能让马启之他们一直欺负你们。”
唐墨看着韩天佑,说得一字一顿,“天佑哥哥,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留在白石镇,留在马坡村,你就能保证大家不被马启之欺负吗?他不租地给我们,你在,他就能租地给我们了吗?永兴商号不卖盐给我们,你在,他们就会卖盐给我们了吗?”
“不能!”
韩天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那我能怎么办?”
唐墨一点点把韩天佑紧捏的拳头打开了,“我们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了,这样才能在别人欺负我们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来反击,如今,跟着将军回京都,便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唯有改变,才能有变化,你明白吗?”
这席话在韩天佑心中,顿时发生了极大的冲撞力,他一下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
“我明白了,三天后,我去京都。”
韩天佑的离开,让尤氏差点哭瞎了自己的眼睛,拉着他就是不让他走,唐墨把韩天佑推了出去,“天佑哥哥,你放心,阿娘和尤婶都有我来照顾。”
韩天佑翻身上马,毅然决然狂奔而出,追随着前面的大部队往崇西城的方向跑去,白石镇上,尤氏站在路口,任凭唐墨怎么拉,也拉不回去。
“走了,天佑啊,你终究还是像你爹一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