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厂很大,分了水果分拣区、还有削皮区、处理区、蒸制区等等,一共十几个不同的区间,每一个区间都有二三十名工人在干活。因为没有自动的流水线,每一个步骤都要人力去填补,这也给平河县的人创造了大把就业岗位。
家住在平河县下石谷村的张二丫就是其中的一位工人,她今年十七岁,家里有父母和两个妹妹三个弟弟,因为人多地少,在村里那是穷得连狗都不愿意路过。
本来家里已经给她说好了亲事,是嫁给隔壁村比大她十五岁的一个瘸腿男人,这个男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但就因为对方愿意给十五两彩礼,张二丫就同意了。
不过就在媒人来说这门亲事不久,罐头厂就发布了招聘员工的布告。在衙役来传书的时候,张二丫每天都去听,还用木棍在地上比比划划学习写字,所以张二丫看懂了布告,还因为认得字通过了考核,获得了罐头厂的工作。
罐头厂一个月给五百文钱的工钱,每个月能够休息三天,休息时间加班的话会有三倍的工资。一天上五个时辰的工,过年过节还会发罐头做礼品。这样好的工作,可以说是大家都抢破了头要去干。
张二丫和她的家人都没有想过她竟然能够考上,听到消息的时候开心得立即回绝了媒人的婚事,张家更是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给她做了一身合身的衣裳来上工。
考虑到有的员工离家远,每个工厂都做了员工宿舍和食堂,一个月只要交三十文钱就能在里面吃住。张二丫家离得远,所以她也入住了工厂的宿舍。只有回家的时候才不在这里住,而今天正好是轮到她休息的日子。
一大早,张二丫就打包好了行李,有在平心斋买的点心、商行扯的棉布、厂里发的罐头、还有街上买的鱼虾酱,以及最重要的这个月的工钱。
拎着沉淀淀的东西,张二丫抿嘴笑了起来,两个梨涡圆圆的,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二丫,今天轮到你休息了?”同宿舍的女工看到她大包小包的拎着问了一句。
张二丫笑着点头道:“对呀,三彩姐,我买了点东西回去看我爹娘和弟弟妹妹。他们都没有来过县城呢,带点点心回去给他们尝尝。”
看着张二丫提起家人时脸上满满都是幸福,陈三彩心里酸涩不已。不过还是笑着回道:“恭喜你呀,是该多给家里买点好东西。你再干个几年,攒到钱来就带他们来城里看看呀,我们县每年初一十五都挺热闹的。”
张二丫也笑道:“是呀,我也这样打算呢,等明后年有钱了就带他们来看看。”然后指了指行李,“三彩姐姐不和你说了,迟了我就要赶不上村里的牛车了。”
“行,赶紧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陈三彩挥挥手,将人送出了工厂,然后自己转身回了宿舍。
她今天也休息,不过她不愿意回家。
陈三彩年龄比张二丫要大一岁,但她不是平河县的人,经历也和张二丫的很像。不过她没有那么幸运,有个和张二丫一样的好家庭。张二丫是媒人来说婚事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也舍不得把闺女嫁过去。
她家则是要多赚彩礼钱就把她卖给村里的地主当小老婆,她不愿意就趁着半夜从家里逃出来了。
哪一年她才十六岁,甚至连村都没有出过。不过她知道只要嫁过去,她这辈子就完了,所以她就跑了出来。
她也一样,在村里这两年学了不少的字,还从衙役的嘴里知道了他们在的地方叫竹根村,在平安县,属于岭南府大齐国。岭南府很大,有三十六个县,离他们最近最多人的是平河县。
衙役还说,只要他们学了字有知识,每年的二月和九月份都可以去县里的书院听书,要是考试通过了还能免费上学,不管是男女都可以。
陈三彩默默记下了衙役说的话,还有他每次来讲的知识,教的字,她都努力的去记住学会。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想过去书院看看是什么样的。
只是家里的打算让她不得不逃走,逃到这个据说最多人的平河县。她在县里当过乞丐,做个跑腿,甚至去码头扛过东西,学人家做小生意。最后在罐头厂招工的时候,一举考了进来。
每个月五百文钱,只要交三十文给工厂就是吃住在这里,一个月还有四百起十文是自己的。
拿到第一笔工钱的时候,陈三彩简直不敢信。愣是把自己揪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才相信这是自己赚的钱。
自己赚到了第一笔钱,她就给自己置办一身衣服,去街上买了以前只有弟弟能吃的糖葫芦,还去码头吃了一碗做乞丐时被人施舍过的云吞。
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赚钱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买什么,是这样的感觉。原来糖的味道是这样的甜。
另一边,张二丫坐上她们村每逢赶圩就固定来的牛车,同村的街坊邻居看到她大包小包的过来,都羡慕得不行。
“哎呀,二丫这是又放假了。看看这鼓鼓囊囊的,又给你家里带了什么好东西?”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开口问道。
“胖婶好,这是给家里带的零嘴,家里穷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回去,只能买个零嘴给他们哄哄,不像您,家里头天天吃肉,不稀罕这些。”张二丫腼腆的笑笑道。
旁边坐着的另一个妇人抿嘴笑了声接话道:“哎呀,这读书识字了就是不一样哈,看我们二丫这嘴利索得,以后谁家敢和你说亲哦。”
张二丫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似乎很疑惑地问道:“牛三婶,我娘说上个月您还来我家说要给我做媒啊?竟然不是吗?真的没有人愿意和我说亲吗?”
“不应该吧,我现在一个月能挣四五百文钱呢,一年最少也能挣五两银子,这我们一家都赚不到呢,竟然还没有人愿意要我?”
看似单纯的疑问,把牛三婶噎得半死,脸色也是讪讪的。倒是另一个看不过眼的大娘道:“二丫你别听你三婶说的屁话,这女孩子能自己赚钱,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你啊,就好好的干好好的挑,等有个优秀的青年再成亲,日后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张大娘说的话可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她小的时候家里老是催催催,不到十六岁就把她给嫁出去了,好似女人一旦过了十六岁不嫁人就要犯天条一样。一嫁过去就要生孩子,要伺候公婆,要打理一家子,一天到晚都没有闲过,哪里有做女孩的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