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是普通的,寻常人平时腌菜所用的坛子,外头是漆黑的釉,在日头光底下,泛着光。
看着让人憷的,带着十足寒意的光。
“这测试的法子极为简单,只需将手伸到坛子里头,若无动静,便无事。”
艾草一边解释,一边给大家伙做了个示范,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片刻后拿了出来,“看,安然无恙。”
“这些虫子只认谋害了毅少爷的凶手,只要是问心无愧的,都不必害怕,谁先第一个来试?”
虽说问心无愧便无事,但一想到那坛子里头是虫子,众人还是有些头皮麻,不敢上前。
但也有胆子大的。
周若毅身边时常伺候的小厮便先伸了手,“我来!”
手伸了进去再拿出来,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小厮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没事儿呢,大家伙也不必害怕。”
有人打了样儿,其他人自然也就安心了许多,只跟着那小厮的模样,也伸了手进去。
很快,这院子里头,原本要检验的可疑之人,已是过了一大半。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先让郑妈妈来验吧,郑妈妈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衣裳湿了,早些验了,也早些去换身干净衣裳。”
郑妈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着苏玉锦,呵呵笑了笑,“劳苏姑娘挂念,老奴这就来验。”
在迟疑了许久后,郑妈妈将手在湿漉漉的衣裳上蹭了又蹭,这才微微颤抖着手,往艾草手中抱着的坛子里头深。
这手指头刚刚伸进去半截,艾草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瞪大了眼睛,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姑,姑娘,虫,虫,虫……”
有虫?
郑妈妈吓了一跳,这手慌忙往外拔。
“郑妈妈别动!”苏玉锦顿时喝了一句,“这虫眼下正在出动,你若是抽了手,已经到你身上的虫受了惊吓,必定会开始啃咬,只怕你全身在顷刻之间便成了白骨!”
全身会被啃咬成白骨?
郑妈妈惊的脸色成了白纸一般,动也不敢动。
更觉得这手指的末端似爬满了那种毛绒绒的虫,在那爬来爬去的,且隐隐有针扎一般的刺痛。
应该是那些虫子已经在啃咬她的手指!
可是,她刚才不是已经弄翻了那六安茶,连手上都蹭了许多,论理来说不是已经解了这药气,怎么还会引了虫子出来?
片刻思索间,郑妈妈已是觉得钻心的疼从十指处传来,那些虫子似乎已经啃完了皮肉,吃到了骨头!
郑妈妈“哇呀”叫了一声,面无血色地看向李氏,“小姐,小姐救老奴啊小姐,小姐……”
“郑妈妈!”
李氏先是惊呼了一声,慌忙想去救郑妈妈,再转念一想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苏玉锦说过,这虫,只有闻到那压制过敏药的味道才会有反应。
而旁人伸手时,皆是无事,偏生只有郑妈妈伸手时,虫子爬了出来。
这要害周若毅的……
是郑妈妈!
李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再看郑妈妈时,目光从先前的担忧变成了恼怒。
“是你?”李氏怒喝,“是你要谋害毅儿?”
郑妈妈脸色再无白分的血色,只“噗通”跪在了地上,“小姐,老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抵赖?”李氏吼道,“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便对你不管不问,只让那些虫子啃食了你的全身!”
啃食手指已是钻心疼痛,倘若被虫子啃食了全身,那当真是比凌迟还要可怕!
郑妈妈打着哆嗦,颤着嘴唇,头更是磕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嗫嚅了半晌后才开了口,“是老奴,是老奴做的……”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听到答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氏听到这句话从郑妈妈口中吐出来时,身子晃了两晃,许久才站定,“你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如今又看了毅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若是仔细论起来,我待你也算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这才答应了替二夫人做事……”
郑妈妈含泪道,“老奴那不争气的儿子,原是承蒙小姐慈爱,到庄子上头做管事,帮小姐打点些庄子上收租的事情,结果那个王八羔子灌了两碗黄汤后便起了邪心,将一个庄户家十三岁的小姑娘拉到了屋子里头,做了那事。”
“小姑娘不堪羞辱跳了井,起爹娘心疼地哭死过去,要去告状,王八羔子怕自己被抓走下大狱,竟是让人将那夫妇二人皆是打断了腿,还威胁他们俩若是再敢胡闹,便让他们去跟闺女到阴曹地府团聚。”
“有了这事儿做头儿,王八羔子越胆子大,庄户里头但凡有姿色的,都遭了他的毒手,谁若是敢说出去,便是一顿毒打,那些庄户实在受不住,最后告到了衙门里头,将他给拿住了,说是罪恶深重,要流放一辈子。”
“老奴听了这事儿急的不行,却也不敢在小姐跟前说,怕脏了小姐的耳朵,丢了脸面,也怕小姐知道这事儿生气,不但不帮老奴,还会再去罚了他。”
“这事儿后来不知怎的被二夫人知晓,二夫人寻上了我,只说我若是听话肯为她做事,便能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捞出来,远远的打走,免去一顿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