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说,今天他那个因为隐形眼镜上有字,被烧得叫出声的同伴,就是因为没有做声带手术,所以才死了。
切掉了声带,就不会无意中出声,不会再说梦话,也不用再贴胶带,一了百了。
这办法够狠,够绝,但在这种出声就会死的时候,确实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解决办法。
尤连卡把他的随身包转过来,给裴染看。
包里有个开着盖子的白色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整套工具,银色的金属在灯光下反着光,一尘不染,看起来相当专业。
尤连卡轻轻指了下裴染,又指了指工具,稍微偏偏头,像是在问她:
你想也切掉声带吗?
裴染沉默地看着他,摇摇头。
尤连卡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盛明希。
盛明希火退后两步,一脸的“我谢谢你了,不用哈”。
唐刀不用他问,自己已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被迫不能说话是一回事,永远丧失说话的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三个人想法一致:就算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也不愿意自己主动切掉能说话的器官。
尤连卡用那双淡灰蓝
的眼睛温和地看看裴染他们三个,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又两手合掌,放在脸颊边,偏头闭上眼睛。
他是说:切掉声带,你们就能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裴染他们三个一起更坚决地摇头。
尤连卡仿佛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眼神忧愁,不过并不勉强他们,回身扶刚做好手术的金河俊从餐桌上下来。
盛明希和唐刀连忙过去,表示不用他,自己扶住同学,带着他往回走。
尤连卡也跟在他们后面,从餐车这个临时手术室里出来了。
他不是要跟着裴染他们,而是去看了看那对研究古文字学的老夫妇。老大爷比比划划的,指着心脏,好像在跟他探讨身体不舒服的问题。
他把手按上老大爷的脉搏,偏头细数他的心跳。
另一边的座位里,一家三口中的妈妈也在向他招手,她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这两天担惊受怕,估计是吓坏了,死命攥着妈妈的衣服前襟,状况也不太好的样子。
尤连卡对她们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这种时候,白大褂对大家有特殊的意义,他大概算是车上唯一的医生,非常尽职尽责。
唐刀却对尤连卡不太放心,又往前走了一节车厢,离开他的视野,才拍了拍金河俊的手。
啪——哒。
哒哒。
啪——
啪——啪——啪——
……
是自动翻译机,裴染一点心都不用费,他已经帮忙翻出来了:“唐刀在问:你同意手术?”
金河俊因为眼睛受伤,流了不少血,现在喉咙又做了手术,人虚得脸色苍白,走得踉踉跄跄,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唐刀的手。
他摸索到唐刀的手,慢慢回答:
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
不用翻译,裴染也知道,他说“是”。
他又继续敲:手术前,他让我摸自己的喉咙,带着我的手做切割的动作,又让我摸他的工具,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愿意。
是金河俊自己愿意切掉声带。
可以理解。
他疼得实在快坚持不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哼出声,炸个粉碎。就像壁虎遇到生命危险,会扔掉尾巴一样,他决定放弃声带,救自己一命。
只是壁虎的尾巴掉了会重新长出来,他的声带却再也回不来了。
裴染问:“如果你是金河俊这种状况,会选择割掉声带么?”
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呢?”
裴染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腕上的手环震动,是国防安全部又来一组新的图片。
图片依旧是的简笔画风格,这次上面的人物很多,都在想各种办法,互相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