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珩就是這麼坦蕩的人,即便這頓飯吃完兩個就要上床做愛,但他必須要在當下解決當下的問題。數學老師解題步驟就是如此,一步一步往下走,有因有果。
方識攸原本伸向水杯的手停頓了下,改拿酒了,抿一小口。他自知理虧,於是聲音放低,半撒嬌地說:「沒有,許老師,那我搬出來,你喜歡什麼房子?四合院估計出我能力範圍了,大平層可以嗎?」
這大夫真的很能拿捏他,原本他以為要你來我往拌上幾個回合,沒成想他一句不頂嘴,做小伏低溫聲細語。搞得許南珩也不得不溫和下來,說:「我這是從長久考慮,你今晚又瞞著我付錢,我拋開家庭我也就是一領工資的普通老師,這地兒真沒必要。」
「嗯。」方識攸牽起他手,在他手背親一口,「等周末去看看房子?」
聊妥了就上床了。一萬五的房費是具象化的『時間就是金錢』,此前有消費積累,今天入住的時候酒店送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奶油蛋糕。方識攸撐在他身上,用自己舌尖的一小團奶油勾著他,釣魚似的,讓他伸出舌尖來吃。
兩個人都有著相當的學習能力和創能力,而且不用顧忌,左右都是在這封閉的房間裡。方識攸覺得等到看房子的時候,第一要義就是絕佳的隔音。
連吃帶做的,又是半夜三更出去溜達,讓服務員進來換床單。
凌晨的酒店樓下24h便利店裡,兩個人身量高挑,俊逸慵懶地在落地窗邊,都沒坐。許老師面對街景,方大夫側身站著看著他。買了倆冰淇淋,邊吃邊聊天。
在西藏的時候方識攸說他攢了不少假,但這假今年必須休掉,攢不到明年。許南珩的冰淇淋是芒果味的,他湊過來吃了一口方識攸這個巧克力味的,說:「不太好休啊,主要我這兒放假放的都是法定節假日和寒暑假,一出門烏泱泱的人,八達嶺長城上擠得密不透風。」
「這倒是。」方識攸也過去咬了一口他的芒果冰淇淋,說,「那我們可以在周邊逛一逛?」
許南珩看向他,眼神像是在看講台邊坐的那位同學:「方大夫,這兒北京,假期里北京的『周邊地界』,意味著你開車從三環出六環的時間,能從日喀則開到珠峰大本營了。」
末了,許南珩換了個眼神打量他:「你能提出這個建議,你平時放假也不出門吧。」
方識攸抿嘴,搖頭:「基本不出門。」
「我說呢,我倆一樣。」許南珩吃著他冰淇淋的脆筒。
接下來的一分半鐘里兩個人沉默地吃著冰淇淋最後的餅乾脆筒,嘎吱嘎吱的。最後吃完了,許南珩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嘆道:「要不我倆買完房,挑個假期在家裡躺上一個禮拜得了。」
方識攸說:「好。其實我以為你會說,國慶買張機票殺到拉薩去,突擊檢查一下曲珍月考多少分。」
許南珩投來欣慰的眼神,手按在他肩膀,跟個領導似的:「你很有覺悟嘛。我確實閃過了一絲這個念頭,但是不行,這才高一,再等等,等她選完科咱倆再殺過去,帶上我們學校的試卷,給她點壓力和強度。」
「我就知道。」
吃完冰淇淋上樓回酒店睡覺。這天許南珩的課是三四節,方識攸的班是夜班,可以多睡會兒。
至於買房的事情,兩個人在北京都符合購房資格。方識攸這天夜班,難得的沒什麼事,在網頁上看北京的房源。方識攸對北京房價的概念就是『貴』,具體有多貴他不知道,看了中介才知道,原來自己和顧老師住的那老舊小區都快十萬一平了。
真行啊北京。方識攸邊看著這一串仿佛沒有盡頭的數字,邊想著怎麼就學醫了呢,三十歲的主治,副高怎麼也要再熬上兩年。上學就上了十年,人家畢業出來創業的已經夠付了,沒畢業的也跟著導師做項目了。再看看自己,要不是有個顧老師這樣的爹……
想到爹,方識攸先愣了愣,旋即眉頭舒展了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前不久顧老師還打算在北京買學區房。他知道顧老師有實力,畢竟是九零年代的醫學碩士,主持過三項課題,參編過醫學專著。但同樣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住的房子是多少錢一平方,他也不知道顧老師具體有多少存款。
說起向爹要錢這事兒,放在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身上來講委實有點難開口,但方大夫也沒轍呀,他二十八歲博士畢業。四捨五入一下勉強算應屆生嗎不是。不丟人。
於是第二天,大夜值完去開會。今天會開得很快,開完會後方識攸蹲守在病區走廊埋伏他爸。
很快,顧主任手端茶杯穿著白大褂,後邊跟著兩個博士和兩個規培,準備去查房。方識攸看準時機邁步出去,兩大步走到顧老師旁邊,自然而然地融入後面倆學生,喊了句:「老師,早。」
顧主任斜瞥他一眼,下意識捂住胸口兜里的筆:「你有何貴幹。」
方識攸笑起來:「沒事,就問您個好,您查房?」
「我不查房,我去病房裡拖地。」顧主任平靜地說。
後邊的學生齊齊低頭憋笑。
那不廢話嗎,這個點在住院部病區走廊,不是查房還能幹嘛呢。
方識攸抿抿唇,說:「我查完了,我能跟您查一輪房嗎?學習一下。」
這回顧老師不捂筆了,換成另一種防禦式眼神:「你要是真的很閒,可以去急診搶救室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