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怕穆静南一睡不起,再也不会醒来。
方眠拼命摁喇叭,差点要停车。穆静南又慢慢睁开了眼,道:“不睡。”
于是,他静静趴在后座,微睁着暗金色的眼眸。他变得不爱动,一整天也不挪位置。但他很守诺,说不睡就不睡。方眠找话题和他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本就是个闷葫芦,现在又沉默了许多,每次回答方眠的话,一个字能结束,绝不多说一个字。可总算是能回应,方眠心里安定了一些些。
车子绕过了战火纷飞的战乱区,来到黑头山。就快要到了,就快了!方眠怀着欣喜,小心翼翼驶进山路。山路上没有雪,这里果然有人生活,路上的雪都被清理到了道路两旁,高高堆起来,足有半人高。
穆静南很安静,远没有方眠这样兴奋。方眠想他是太难受了,今天不再强迫他说话,反正就快到了。
前方路一拐,方眠看见山谷里的田地,被白雪覆盖,木楼小屋错落其中,静谧安详,像个小小的世外桃源。就是这里了,方眠一眼就认出来,这里的气氛和外面不同,平静宁和,透着股离群索居的安逸。
山路上出现了一群鼹鼠,个个矮矮胖胖,扛着钉耙,正往木楼子的方向走。方眠拦住他们,问:“请问这里是天国吗?”
“是的噻,”打头的鼹鼠仰起头看他,“是啷个介绍你来的,介绍信有不,我们不收外人。”
方眠道:“我是来找安心博士的,我们不久留。”
“安心是啷个?”鼹鼠问,“Alpha?Beta还是Omega?”
方眠感觉有些不对劲,天国不是只收Beta和Omega么,怎么还有Alpha?
“没有的噻,”另一只鼹鼠搭话,“这里没有安心博士,我们都是农民,没读过博士。”
“可是,”方眠怔忡道,“这里不是天国么?您再让人问问,她一定在这儿的。我车上有人得了兽化病,只有安心博士能救他。”
“是甜果噻,不是天国。”鼹鼠纠正他的发音,“你帝国话太不标准了,我们是甜甜的果子,甜果村。”
恍有簌簌金花落于眼前,方眠呆在原地。原来是那个老人家听错了,把“天国”听成了“甜果”,他的帝国话不标准,方眠也没有觉出奇怪的地方。绕了那么多路,结果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方。穆静南的状况越来越差,他还能撑多久?世界那么大,到底要去哪里找天国呢?
这是第一次,方眠感到了深切的绝望。
他道了谢,慢吞吞回到车上。穆静南仍盘在后座,听见方眠回来的声响,慢慢睁开眼。方眠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自己走错了路,想要开口,喉头却发涩,说不出话。
“穆静南,我……”
话未曾说出口,锈铁似的哽在喉头。
穆静南缓缓直起身,游弋着越过座椅,吐出蛇信舔舐他脸颊。
“没关系。”
“你知道了?”方眠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是不是很蠢,居然能把话听错。人家说‘甜果’,我以为是‘天国’,白走这么远的路。”
“不是你的错。”穆静南亲亲他的脸颊。
“你感觉怎么样,今天有好一些吗?”方眠问。
穆静南撤回后座,目光宁静。
“怎么了?”方眠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眠,你要冷静,不要太难过。”穆静南轻声道。
分明是他痼疾难愈,这时候他却要反过来安慰方眠。方眠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说吧。”
穆静南道:“我变不回人了。”
话音刚落,方眠还来不及难过,忽有子弹打碎窗玻璃,擦过方眠的脸颊。
“反叛军来了!反叛军来了!大家快跑!”外面响起鼹鼠们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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