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脸上的微笑愈冰冷起来,轻轻一招手,虚空中忽然出现一把两尺长,拇指粗的短剑。其实与其说那是一把短剑,倒不如说像是一把钢锥,锥上散着耀眼的银色光华,仿佛随时能挥出雷霆闪电。
“左心城,申屠自继任魔教教主以来,这还是第二次拔出这把噬魂针,算是申某略表敬意吧。”
“多谢。”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多年至交,然而话音刚落,漫天剑意顿时风起云涌,仿佛天崩地裂般向申屠席卷过去。顷刻间飞沙走石,方圆数百丈之内之物统统化作齑粉。浓重的灰烬之中,荀残等魔头灰头土脸的狼奔豕突,拼尽全力才逃出好远保住一条狗命,却也都吓得面色苍白不敢靠近了。
彭鹰忽然感到身子一松,随即踉跄着跌落在地。看来申屠也不敢托大,准备全力以赴了。
然而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寂灭剑意便猛的将他撞飞了出去,他跌跌撞撞的也不知撞碎了多少岩石,最终整个人嵌在一堆残垣断壁之中这才停了下来。就感到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红相间,十分诡异。
他挣扎着抬头向远处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千丈之外,狂风裹着泥沙碎石席卷了一方天地,寂灭剑意纵横驰骋,震得整个魔教祖庭瑟瑟抖,而在灰尘中偶尔有一道激烈的电芒掠过,赫然出惊雷般巨响,虽然没有寂灭剑意那般气势磅礴,却别有一种摧枯拉朽的阴毒气息。左心城和申屠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楚,即便彭鹰运起了通天眼,也只能隐约看到灰尘中有黑影兔起鹘落,有时看似两人,有时竟然仿佛数十上百人,几乎令彭鹰眼花缭乱。
恐怖的真气陡然炸裂开来,虚空顿时崩碎,地面也如同水面般荡起了汹涌的波涛。彭鹰猛然被甩向天空,远远的便看到云紫瞳被劲气吹得直撞过来,连忙拼尽全力抓住她的皓腕,两人又飞出数百丈远,翻滚着变成了滚地葫芦。
师父好恐怖的修为……彭鹰不禁骇然失色,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那个看似年轻的申屠竟然能在如此恐怖的寂灭剑意下仍能游刃有余。就算他从娘胎中就开始修炼,又怎么可能与师父战得旗鼓相当?
远处传来左心城和申屠的长啸,竟都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觉。继而劲气更加恐怖,彭鹰和云紫瞳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将头埋在地上,任凭劲气将他们越推越远,心里的骇然也越来越强盛。
难不成师父也敌不过申屠?彭鹰心里不禁暗自骇异,他知道左心城此时的状况,如此下去就算申屠不出手左心城也极有可能爆体身亡啊。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申屠的一声长笑。
“左心城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战算是平分秋色,就此作罢吧。”
忽然剑意、劲气统统消失不见,彭鹰连忙爬起来向前方冲去,只见申屠与左心城飘在空中互相对视,脸上都仍然没有任何怒容。
“你年少英雄,难怪能执掌魔教。虽然今日一战没分胜败,但要不了三两年的功夫老朽恐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左心城微笑道。
“可惜啊,你等不到三两年之后了,不是么?”申屠长叹了一声飞身而起。
“他日黄泉之下,再与老兄煮酒论剑吧。”申屠长啸着穿过气泡消失于海水之中,他竟称左心城为老兄,显然已承认左心城是自己的忘年之交,不过他也确认左心城必死无疑,所以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来。
荀残等数十个魔头连忙跟着飞走,那气泡也瞬间消散,滚滚海水天崩地裂般砸了下来,正当彭鹰不知所措时,左心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随手拍出,又是一个巨大的气泡升起,这才阻隔了海水。
彭鹰连忙跌跌撞撞的扑到左心城面前,而左心城只是抬头望着申屠消失的方向,摇头苦笑道:“奈何为贼,奈何为……”
噗!左心城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继而浑身上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线竟然统统炸裂开来,也不知有多少血丝喷涌而出,竟在他身边形成一层血雾,彭鹰就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用手一摸竟然满手都是鲜血,顿时大惊失色。
左心城的脸上同样染满鲜血,就像个血人似的向后倒去,彭鹰惊呼着抱住他的腰身,小心的扶着左心城靠在石头上坐好,这才颤声问道:“师父……师父您怎么样了?”
左心城默默的望着彭鹰,目光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慈祥,他颤抖着手拍了拍彭鹰的手,微笑道:“小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快走吧,为师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稍后要是炸得粉身碎骨,你也要遭殃啊。”
巨大的悲哀瞬间吞噬了彭鹰,彭鹰顿时泪如泉涌,猛的跪倒在左心城面前颤声道:“师父,您……您当初为什么不夺舍重生啊!?即便重生为妖又能怎样?起码您还活着,还能教导弟子啊!可……如果您死了,这世上……这世上弟子又去依靠谁啊!”
彭鹰抱着左心城的小腿哭得声嘶力竭,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跋涉万里寻找左心城,谁知如今真的师徒相见却是生离死别,如何承受。
左心城哑然失笑,叹息道:“傻孩子,你当我真的在乎这具臭皮囊么?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就像那申屠说的,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管他妖魔鬼怪,我左心城向来一视同仁。”
“可是……”左心城苦笑道:“假如我左心城真的重生为妖,那岂不是让左家成了天下笑柄?我左心城当年愧对左家,闷头做了两百年的孤魂野鬼,如今为了左家的体面,我左心城只求死的像个人样。”
“孩子,为师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死对于为师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你也无需太过伤心。”左心城轻轻在彭鹰肩上退了一把,然后沉声道:“听话,快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吧。”
彭鹰跌坐在地,泪眼惺忪的望着左心城一动不动,此时他脑中早已一片空白,无论左心城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往昔已经模糊的记忆慢慢苏醒,好似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明灭不休。
那是漆黑的夜,两百丈外便是大佛寺的大门,可幼年的彭鹰却被几个喝醉酒的纨绔子弟堵在墙角。有人狞笑着说彭鹰偷了他的东西,彭鹰百口难辨,而那些人竟然掏出匕,叫嚣着说弄死彭鹰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而就在这时,彭鹰第一次见到了左心城。
彭鹰还能清晰的记得左心城伸向自己的那只手掌,月光下,那手掌是那样的苍老,却又是那样的有力。
“师父,您不能……”彭鹰哽咽着还要继续说,却见左心城的眉头皱了起来。
师父不耐烦了,彭鹰下意识的想着,可又觉得有些奇怪,他呆呆的望着左心城眉间的皱纹慢慢的隆起,只是简单的皱眉,却慢到了极点。
这状况是如此熟悉,彭鹰顿时知道,蛟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