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凝神一连猛打几次,最后一击,甚至抽手回杖,用双手去握,然后再奋力击来,嘴里尖声喊道:
“问问你自己身上的血!问问是赤是黑,足不足色,配不配被我画在脸上!”
一连串的追击后,眼见台上陈澍已然退到了边缘,半个脚跟踩出那楼台,素色衣袍被烈风吹起,连带着飘扬的长发,将坠未坠。
退无可退,而她面前又有那凶狠无比的拐杖迎面打来,真真正是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
不止是台上两人,台下众人也都睁大了眼睛,甚至有看着别的擂台的群众,也不禁分神来瞧这玄字台,议论纷纷。总归陈澍瞧着还是个单纯可欺的小姑娘,个头不大,扎着长辫,看着教人怜爱,不少人冲她高喊,声音多了,在台上也能隐约听清几句。
“认输吧,小姑娘,认输这比赛就结束了!不必再打了!”
“还比什么,输成这样,这姑娘是不是傻!”
杂乱的呼声之中,却有一个声音冲破这重重声音,传入陈澍耳中。
“她要掉下来了——”
这句话便好比那最后一根导火索,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也教陈澍忍不住地分心,回头,不悦地往台下一看,怒喊:“我才没有掉下去呢!”
怎料就是这一分神,她把背后留给了那老婆婆,迎面落下的木杖悄无声息地拐了一个方向,并非是原先那样劈头盖脸地往下打,而是收回来一截,落至胸前高度,尔后往着陈澍躲避的方向轻轻一撞。
好似深山寺庙,清晨,太阳方升起时那撞钟的钟杵一样,整个拐杖被这么径直朝陈澍的背送了出去。
陈澍果真不察,被那拐杖撞了个正着,她本就有半只脚落在擂台外,这一撞,脚上一滑,更是随着那根拐杖一齐朝擂台外跌去。
只见她那衣袖飞舞,袍角兜着风,往上翻飞,远远望去,宛如一只纸鹤一般从台上坠落。
台下观赛的众人自是惊呼连连,甚至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陈澍却只觉得新奇,像是又回到了山中绝壁,自上跃下的时候,手指抓着风,舒服极了,眼里又瞧着台下的众生相,就连跌落的时间也仿佛被拉长,变得缓慢,那众多或幸灾乐祸,或于心不忍的面孔中,有一张却是安静的、镇定的。
她与云慎的视线相对,远远的,一点也看不懂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情绪。
为何不为她担心呢?
为何不像一旁的何誉一样,张大了嘴,瞳孔紧缩,虽然徒劳但仍旧拚命地伸手呢?
这些想法从陈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眨眨眼睛,挪开视线,在台下“第一场!胜者为——”的唱声中转身。
一个起落,在空中踩上随她一齐跌落的那根拐杖。
第二十一章
陈澍就这么真如同燕子一般灵巧地一跳,从空中跃回台上。
台下众人接连的抽气声中,报出比试结果的人活活把那后半句吞了回去。台上,那老婆婆干瘪阴森的面容也第一次出现了形于色的错愕。
陈澍却面不改色,拍拍手掌,指着那砸落在台下的拐杖,纳闷道:“你怎么不抓稳,高空抛物很危险的,老婆婆,砸到人怎么办。”
“你——”
“哦对。”陈澍又夸张地歪了歪头,仿佛才想起来一般,自顾自道,“你方才所言,是说脸上的血是人血?——那就对了,你这是故意撞我下去!你原来是个恶人!”
“呵,这个世道,”那老婆婆面露不屑,当着陈澍的面,恶狠狠吐了口唾沫,道,“不当恶人,难不成还有傻子要当好人?”
“你行坏事就是恶人,做善事就是好人,与世道何干?”陈澍道,“枉你白活这么多年岁,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么?”
那老婆婆被激得目眦欲裂,阴森森地道:“你这女娃……饱汉不知饿汉饥!等你在这世间多走走,多看看,到时,总有能教你吃够的苦头!”
“这你就想岔了,”陈澍笑了,竟也动了气,朗声道,“你们这些恶人,为非作歹,竟能活到今日,我看你们吃的苦头才是最少的!我若是天道,早把你一刀刀剐了,取了几人之血,便叫你分尸几块,不得好死!”
“你若有胆,便尽管来取!”那老婆婆恨声道。
“好!”
陈澍不再啰嗦,朗声应这了一句,便跃身上前,干脆利落地扬起右掌。
只见那扬起的手掌,就这么不加掩饰,平实地正对那花脸婆婆的顶门拍去,如泰山压顶,似有万钧之势,威慑得人动也不敢动,那花脸婆婆只看一眼,便紧闭上眼,面露惧色。
——“我认输!”她用她那怪异的嗓子尖叫道。
陈澍背着光,那掌如同铁掌一般,仍旧朝这老婆婆额顶拍去,眼见着要把她头颅打碎,教她脑浆直流,吓得她嗓音也破了,面上脸色直变,厉声喊:“——认输后不能再比了!”
台下那唱胜负的官差也高声喊道:“二十八号!对方认输后不可再比!否则取消资格!!”
“——救命啊!杀人——”
这“杀”字出了,陈澍的右掌这才堪堪停在那婆婆的头顶。那掌风之快,哪怕用劲止住了,却也已把这花脸婆婆右耳活生生削去了一截。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息,那伤口处的血才渐渐渗出,眼色暗红,一如她脸上抹着的那些血痕。
“——你不是杀了挺多人的么?”陈澍直道古怪,“怎么胆子还不比前些日子我抓的那个小贼?”
——
台下人不知这台上一番小话,只看得见陈澍飞身跃回,那老婆婆莫名被吓破了胆。还当是为她轻功所折服,两人相约停手,就这么不打了,好些人连声抱怨不尽兴,不过瘾。
这原本挤得吵闹的台下登时走了一波。
等陈澍顺着那楼梯先行下来,门口已经变得稍显冷清了,三三两两的观众围着,大多也是为了去瞧那下一场的比赛。何、云二人,站在一块,一个是戴着眼罩,满脸凶相,一个是面如冠玉,一身灰袍,在这三五成群的观众中格外明显,陈澍一眼便从众人中瞧见了,兴冲冲朝他们去。
何誉自然是满口赞誉,还未走进,便听得他道:“姑娘的轻功真是越发好了!”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