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大哥哥就是在那样的处境中长大的吗?夜夜被折磨,日日被欺辱……
商静鱼只觉得心头窒闷得很,痛的很,身躯都不由有些颤抖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颤抖着挤出话语,“老师……我很害怕,若我将来不在了……大哥哥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界只有四十年,而今已经过了十三年,他能够陪伴大哥哥的时间还有多少?
而若他将来不在了,大哥哥怎么办?怎么办?
宋文泽怔怔的看着商静鱼,他担忧林静深淡漠深沉将来会欺负小鱼,却不想,小鱼却是为林静深的过去受的苦而心痛落泪……宋文泽心头苦笑,即便小鱼现在不懂何为情深,却也已经将林静深放到最重要的位置了。
但,等等,不对,什么叫将来不在?
“小鱼……”宋文泽坐到商静鱼身侧,抬手轻轻抚拍了商静鱼的头,“不用担心,你大哥哥没事的。”顿了顿,又低声问道,“你虽然体弱,但是有苍掌门给你调理呢,没事的,等你弱冠了,肯定会健健康康的。”
商静鱼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端正坐姿,神色认真但又很平静,“老师,我身中奇毒,苍掌门和大哥哥虽然都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我这个毒很难解决,我不怕别的,娘亲和童童,我都已经安顿好了,有商家在,有老师您和顾家在,娘亲和童童会很好的活下去,可是,可是,大哥哥不一样……我对大哥哥来说,是他能够接受的家人……老师,我想求老师一件事。”
宋文泽呆呆的看着商静鱼,身中奇毒?所以?林静深才会提前送出约定书?
宋文泽心头五味杂陈,看着商静鱼认真恭敬的挺直着瘦弱的背脊,拱手为礼,“老师,我和大哥哥说的是三年之约,我想在这个中秋过后,就南下灵州,和大哥哥分开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我想拜托先生和崔珏崔大人能够多看着点大哥哥……也许,三年时间什么也改变不了,也许,三年时间大哥哥会发现,因为我天天在他身侧,所以他产生了错觉?但不管什么,我和大哥哥必须分开这三年……还请先生答应我,我不在上京的时候,能够多看着点大哥哥……”
宋文泽看着商静鱼,许久,才低哑开口,“小鱼,那你呢?”
商静鱼一愣,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的,我答应过娘亲,也答应过大哥哥,一定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
宋文泽轻叹一声,明明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笑容却是那么的灿烂……宋文泽抬手拍了拍商静鱼的头,“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看着你大哥哥。”
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寿二过来催促着自家小主子该回去睡午觉了,于是,商静鱼回了厢房,宋文泽目送商静鱼回了厢房,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身,抬脚走向了走廊,那走廊尽头连接着书房,而那走廊尽头的转弯处有一片阴影,那里,站着一个原本该在上京欢喜楼阁楼的人。
“你都听到了吧。”宋文泽看着此刻背对着他沉默凝望着走廊外头桃树的人。
“鱼儿喜欢很多东西,花,树他都喜欢,比较喜欢的花也有很多,可能最喜欢的是没有……但他知道我喜欢桃树,就在院子里种了桃树。”温润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诉说的语气平静极了,可越是平静,莫名的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就是这样……极少考虑自己,想的,总是身边的人,他的娘亲,他的妹妹……商家……我……甚至于平平,寿一寿二他们……”
“他非常看重你。”宋文泽垂下眼。他的学生小鱼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跟他见面,我在逼着他,他也知道,他却也不生气,反而怕我会疏忽自己的身体,每日都让禄二来盯着我用膳……”林静深自嘲道,“可是,我只想看着他来跟我说,这辈子都不离开我了……”
宋文泽沉默的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是压抑着悲伤和莫名怒意的林静深。果然,小鱼的三年分开的想法还是让林静深怒了!
“鱼儿的毒,你不要跟崔珏提及。”林静深突兀的转开话题,神情淡淡的说着,一身的悲伤怒意似乎都收敛得干干净净了。
“小鱼的毒,是怎么回事?”宋文泽皱起眉头。
“南境陵国的毒,上京,潜伏着外族势力,你和崔珏如今是众人的焦点,行事多加留意。”林静深说着,便慢步朝厢房走去。
宋文泽先是心头一震,正欲细问,却见林静深朝厢房走去,忙快走几步,急急开口,“不管小鱼要做什么,他都是为了你!你切莫对他发火,他现在也生病,身体不好——林静深!”见林静深冷凝着脸,不发一语,只顾大步前行,宋文泽急了,连名带姓低声吼道,“林静深!他是为了你,想要好好的活着!”
林静深顿住脚步,背对着宋文泽,许久,宋文泽以为听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林静深低哑声开口了,“我知道……”
——他是我的鱼儿,谁也代替不了的鱼儿。
宋文泽看着林静深慢步走到厢房门口,轻轻的推门进去,门外头,福大福二,寿一寿二恭敬跪候着。
宋文泽心头吁出一口气,至少,林静深气怒再多,也不舍得对小鱼发脾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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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深推门而进后,看着床榻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脸色苍白,脸颊上还带着泪痕,眉眼都微微皱着,一脸委屈的模样,以往,若是在他怀里,这人应是摊开着,舒舒服服的睡着,打着小呼噜,睡得深沉了,做梦了,还会翘着嘴角笑着,当然,还会喃喃的唤着“大哥哥……”,而不是像现在,睡得一脸委屈,低声喃喃的唤着他“大哥哥”,还似乎带着难过……
林静深心疼了,也懊恼了,他不该逼他的,他尚未弱冠,素来干净,情愫一事,他哪里懂得?可是,眼看他越长越好,当年的稚嫩孩童,如今已是灵敏活泼的翩翩少年,即便他极少露面,可是依然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目光……于是他焦躁了,也忍不了了,但这十天来,看着他疼惜的宠溺的视若珍宝的人,却是渐渐黯淡着,憔悴着,他承认他后悔了。
林静深凝视着床榻上的商静鱼,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抚过商静鱼的脸颊,宋文泽说,他的鱼儿为了他,想要好好的活着,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鱼儿怕吃苦,连苦茶都忍受不了,但却能多年来,每日两碗难吃的药膳,一碗苦苦的药,还有药茶,再怎么苦,鱼儿都忍了……寒咳发作的时候,咳得几乎无法喘息,痛的无法叫喊,只能捏着他的手,无力颤抖的模样,他每每想起,都心痛得无以复加……病弱之苦,若非受过,难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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