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对两个妹妹也是这样,不用说教,顶多这么刮一下。
瑟瑟赌气把脸撇开。
“我就不信,凭她智计百出,保不住二姐!”
琴娘还是笑眯眯的。
“那你躺着别动,我往后窗上听听,回来告诉你。”
瑟瑟两三个月没见过人笑,再见恍如隔世,倒愣了,琴娘已起身往后廊上绕个弯子,转到窗下偷听。
只听杏蕊悄声问,“太孙在御前究竟说了什么?”
“圣人质问太孙如何与张将军勾结,问了几遍,他只道天日昭昭,问罪要有凭有据,说的圣人将信将疑,几要下令调张将军进京对质。魏相、韦侍郎等摘冠劝阻,道战事当前,万万不可寒了边将的心,正七嘴八舌,府监推出个人来,二十啷当岁,衣上血迹斑斑,分明用过刑,说是张将军的孙子。”
杏蕊啊了声,捂住嘴问,“太孙当真勾结张将军?
“那人瞧见太孙便扑上来,提他衣领高喊‘我可被你害惨了!’,道两年前与淮阳郡王豪赌,输了一千多金,筹措不出,只得替他盗取并州大都督府运送的御马,又道大宛马终于进京之时,淮阳郡王太过激动,脱口道要向太孙讨赏。”
“这狗东西!”
杏蕊听这话将好跟许子春之语对上了,七分真里三分假,正是撒谎哄人的决胜之计,直气得咬牙。
“他是重刑之下胡咬,可他胆子真大,当朝太孙也敢攀诬。”
司马银朱冷笑。
“人家要下圈套,自是句句推敲过。那御马,当初太孙便传令给御苑并陇右马监小心求证,明明并无一匹走失或报伤报病,可见确是从国外购买,而今却冒出档案,说两年前有过一匹上报染疫,已烧成灰。况且京中纨绔开赌局,动辄千金起落的话,圣人原也听过。”
杏蕊道可不是。
“那年千金公主驸马欠柳家两百金还不出来,两个五品,天津桥上打起来,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圣人叫来训斥,这两下一对,愈发信了。”
“张公子说起当日何人在场,噼里啪啦报了一串人名,皆是亲贵子弟,他理直气壮道,圣人若是不信,尽可召几个来问,那场豪赌就开在得月楼,乃是三五年来京中赌注最高,他们定然记忆犹新。”
杏蕊愣神半晌,不明白府监此举所为何来。
“可是这一转弯,不就把张将军摘出来了?”
“单淮阳郡王,别说偷御马出来养出来卖,便是杀了烤了吃肉,又值几何?可府监凭这一手,来了个一石三鸟,借淮阳郡王过桥,勾住太孙与张将军,叫事情扑朔迷离,难以分辨。”
司马银朱长叹一口气,“其实既摘开张将军,宗室涉赌能算多大罪过?偏张公子把太孙说的不堪,说他想要大宛马,却叫淮阳郡王顶缸,说得卯了,太孙摁不下气,调转枪头指着府监大骂,就凭你个下九流的玩意儿……”
琴娘在窗子后头听了,又笑,又气,又伤心。
笑的是李重润果然年轻刚烈,大耳刮子敢往圣人脸上扇,混不似陶光园初相见,御前装的温文尔雅。那模样她可不喜欢,嫌他心机沉沉,毫无意趣。
气的是张易之这招围魏打赵,拿西北的顶梁柱张仁愿开了头,逼得圣人不得不重视,末了笔调一转,说他压根儿不知情,才显得证词可信。
伤心的是李重润含含糊糊几回表现,她顾虑太多,竟就错过了。
回来一五一十告诉瑟瑟。
前头还好,说到张易之激得李重润破口大骂,落在圣人耳里,因此断送了性命,瑟瑟果然气得双目圆瞪,立时就要杀进国公府。
琴娘忙把住她手紧紧摁住。
“比比我和你二姐,再想想你们夫妻俱在,你再嚷嚷,岂不辜负我们?”
“你……”
瑟瑟听她和二哥算作一家,真不知什么时候的事儿。
“原是我对不住他,只为不想踩进你们家的浑水,硬是回避了,早知他是如此了局,当初我一头栽下去又如何?”
琴娘语气淡淡,拆了发簪玉梳,解开发髻给她看,满把青丝里夹着一抿子森森白发,将好生在顶心儿,全靠发髻梳的好,才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