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许子春嘴不严,扯出郡主府,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
武崇训声调冷涩,一个个审视,最后落在李隆基脸上。
“与六郎合伙的是我!与太孙交接的也是我!”
房里瑟瑟骤然睁眼,撑住床榻欲起身冲出来。
“别婆婆妈妈的!”
武崇训似有所感,提声喝止。
“再牵出一个便全完了,你们不看两位郡主面儿上,也要看大郎。”
瑟瑟僵住,泪水蒙住眼眶,软软倒下去。
武崇训略等了等,不见她动静,方哑声道。
“伺候好郡主,好好琢磨下一步怎么办罢!”
丹桂、杏蕊等齐声道是,音调洪亮,是对他服了气,目送他离去,丹桂进屋瞧瑟瑟,银蕨等嗨声抹泪,都忘了收捡搁在杏蕊脚下的青铜香炉。
杏蕊枯坐廊下,好半天才动了动,袖子里滑出攥了十几日的纸条。
卢家小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下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知含愁独不见,使妾明月照流黄。
沈佺期的诗果然婉转多情,却不合献给瑟瑟。
诗中人是闺情秋怨,思念夫君,她这里是爱恨情仇,连篇累牍,哪顾得上与人两地相思?况且六爷多半死了。
乍暖还寒时候,蚊虫嗡隆隆成群,炉子里焚着驱虫的松柏香。
杏蕊把厚厚一摞纸扎团了团,夹带着百金求取的好诗丢在火上。
殷红的小舌一卷,便化为灰烬。
第174章
“贵主儿慢些,早上霜重,您仔细滑了脚。”
地上光圈忽大忽小,精巧的琉璃灯底下垂着半寸长的穗子,用的久了,有几缕挂丝,梢头上来回扫地,蹭的又湿又脏。
上官婉儿惯来两手交握着疾行,闻言并不稍顿,语调仍然温柔。
“我说了你几回?贵主儿称呼宫眷,我虽有个才人品级,难道真是侍奉圣人枕席的吗?这话你说着不寒碜,我听着还难受呢!”
小宫人玉豆儿忙低头应是。
两人脚步轻快,路也熟,三弯两绕转过廊庑尽头。
硕大黢黑的楼宇,上下三层楼的槛窗上全蒙了黑布,可功夫总有做漏的地方儿,丝丝连连辉光透出来,细弱地,鬼祟地,像窜逃的生机。
玉豆儿顿住,把灯杆儿戳进美人靠,搓热两手,替上官整理仪容。
她这身打扮也真是古怪,头上挽着待字闺中的双环髻,尚留鬓发在耳,髻上绑着深碧丝带,身上却穿浅绯色小团花的圆领袍,又有草金带,又有银刀子、小算盘,正正经经是个五品。
手上干着活儿,玉豆儿嘴上又不把门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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